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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曲径通幽处(五)

山顶出那道虚空的裂缝很小,小的让人难以察觉,但却无法逃过老者的双眼。

他来到了裂缝的面前,然后伸出了食指,缓缓地触碰了过去。

“嗡……”一声极为微弱但却摄人心魂的声音顿时响起——在裂缝与老者手指触碰的瞬间,突然有着一种怪异的能量爆发了出来,这股能量不仅是强大到令人心悸,并且显得神圣而又暴戾、浩然而又诡谲。

这是小女孩有生以来见识过最为强大的封印,这种封印的力量相比于老者而言,竟也是不相伯仲。但当小女孩的那双明眸再次变得猩红时,她又突然感觉到,这股力量虽然来势凶猛,但却少了一丝原本不起眼但最为重要的东西,她虽不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但却可以肯定这次触碰的胜利者会是谁了。

果然,在这样的触碰持续到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候,在那虚空之中突然有了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声,就犹如脆弱的玻璃开始破裂,虽不起眼但总能让人心头一紧。

“封印,要开始破裂了吗?”小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封印后面的那个人,是整个魔族心中的神话,虽然小女孩并没有生在那个年代,但她却听了无数关于这个人的故事,其中最能说明问题的只有一个——自从他被封印在了大山上之后,魔族历代都没了魔主,只剩下了族长。

那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竟会在数千年之后,依然被推崇为天上地下一魔主!那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竟然能统一了大半个轮回,亲手筑造了这世间最大的王朝!那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居然能让整个世界都不敢与之为敌?

小女孩越想越期待,以至于她的手居然不由得颤抖了起来,但她知道,老者此时心中的那份激动并不比自己少,作为那位魔主大人的徒弟,他这一生几乎都是在为了将自己的师父解救出来而奋斗着,此时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这叫他如何不激动?小女孩甚至可以看到,在空间破裂的那一瞬间,老者的嘴竟微微张开,苍老的脸上竟已是老泪纵横。

他在无声的哭着、他在无声的笑着、他在无声的呐喊着、他在无声的诉说着……

他步履蹒跚的踏着虚空而去,进入到了封印另一边的世界,小女孩也自然跟了过去。

然后小女孩便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封印的另一边,存在着另一道空间,里面有着一道无底的深渊。而老者和小女孩,便站立在着深渊的半空中。|

在深渊的两侧,是两道像是被可以切割的无比光滑的绝壁,而绝壁之上,则是一根又一根比老者身体还要粗大的锁链。

锁链之上,布满了无数玄妙的符文,随经历了无数岁月的侵蚀,但依然透漏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坚实之感。锁链之多,恰似天上繁星,令人眼花缭乱,而这些巨大锁链所通往的,都是一个地方……在那深渊中部位置,有着一个巨大的悬空石台,说是石台其实已经并不算准确,因为这座石台已经要比一些广场还要大。而这些密密麻麻的锁链,其作用便只是固定这座石台而已。

小女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老者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他没有丝毫的废话,便急不可耐的向石台御空飞去。御空途中,偶尔会遇到一两根锁链的阻碍,而后者却似乎对此视而不见,就这么简单的用自己那几乎快要老朽的身体,生生将锁链撞断。这般疯狂的模样,就连这个整日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石台距离老者和小女孩的位置很远,但后者的速度却是很快,所以片刻之后,老者便距离石台不足百米距离了。

百米距离,对于老者这般的强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也正是这百米距离,让老者几乎快要抓狂。

弱水三千,自古以来,便不只是一个成语那么简单。

只有老者这种层次的人才知道,弱水,是一种多么奇妙且可怕的东西。

若是身在弱水之中,便只能借助外力来推动自己前进,因为这里没有丝毫的着力点可以让你借用,在这里,任凭你有千斤之力,任凭你可飞天遁地,依然不能前进半步。

而老者进入的这百米,便是上任明帝亲自布下的弱水阵。

不过还好,小女孩还没有进入这弱水阵中,只要再等一会儿,后者便可以赶上来,让后发力将自己推进去。所以,老者其实可以不用着急,他只需要静静的等一小会儿,便可以穿过这里,进入石台,然后将那位给救出来。

如此简单,如此粗俗的道理,任谁都能明白。

但老者却不想等这一会儿,他浑浊的老眼闪过了一丝不耐烦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运气,自爆了自己一部分的魔核,然后借助这爆炸的推力,狠狠的冲了过去。

推力很猛,百米距离很短,所以眨眼间,他的身体便砸到了石台之上。

强大的冲力将老者砸的异常狼狈,但他却毫不在意,他直起身子,还是巡视着整个石台的构造。

石台很大,但构造却并不复杂,上面有着大约上百座宏伟的神像,这些都是当年暗算魔主的那些卑鄙小人。而老者所站立的位置,却正好有着一条十米宽的路,而路的尽头,便是一处能将任何东西都吞噬的黑暗。

老者的眼眸开始闪烁着猩红的光亮,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徒然加快的心跳让他几乎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黑暗能阻止任何人的视线,但却无法阻止老者看清里面的情况——那是一口黑色水晶制成的巨大神棺,棺盖与棺材的连接处,是由无数大大小小的龙骨固定着,而石棺的前端,则是一个蓝色的钟表样式的奇怪物体,物体转动之间,竟带着一股轮回的意味,而老者对着奇怪物体也是熟悉无比,“轮回锁”便是它的名字,而这个东西恰好表明了神棺之中躺的,会是谁。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便飞快的向那神棺掠去。

他自然能想到这条看似平和的路绝不会像它表面那样平和,当年明帝把魔主大人封印在了这里,也绝对不会没有什么预防的措施存在。但他没有想到的却是,这里暗藏的危机居然就是上一任的明帝。

明帝,这个万神之王的代称,便足以说明能够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有多么强大。

但老者却并没有被吓到,因为他知道,上一任明帝早已经死了,如今这个,只不过是他死后留下的躯体而已,一具行尸走肉,又怎能挡住他的去路?

“其实你生前也的确可以算的上一位枭雄,要怪就怪你时运不济遇上了魔主大人,当年大人能灭了你的神格,今日就让我灭了你的躯体吧!”老者说着说着,语气中却突然有了一丝悲悯的感觉,这正是在施展魔族的绝学——《天魔策》。

漫天的黑色气息总是会透漏着毁灭的意味,但老者的眼神中却尽是慈悲之意。如此诡异,却又如此可怕的一招,老者一出手,便是魔族号称破坏力最强的魔法(魔族的武学统称魔法)——大暗慈悲天!

仅在几个呼吸之间,黑暗的气息便笼罩了整片天地,然后便有着一道擎天柱地的紫**神出现在了老者身后。顿时,有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弥漫了开来。

“咔嚓咔嚓……”

周围的空间开始承受不住这股能量的挤压,慢慢的崩塌起来。但老者却并没有停下凝聚自己的魔力,黑色的魔气犹如一条条奔腾的大河,然后汇成一片汪洋,化为紫**神的一部分。这般近乎疯狂的凝聚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多秒,才开始接近顶峰。

前任明帝虽只剩下了一具躯体,但这具躯体中还是保留着一丝微弱的意识,他自然可以感觉到老者的这一招所具有的那股毁灭性波动。于是他开始选择反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能发出“滋滋”的声音。但也正是这怪异且显得有些滑稽的“滋滋”声,才引动了石台之上所有神像的反映。

一道道神辉开始在前任明帝头上凝聚,其中所存在的恐怖力量竟驱散了半边天空的黑暗,化为了一片金色的世界,与老者的大暗慈悲天分庭抗礼。

这些神像居然并非是所谓的装饰品,而是当初所有陨落的神祗们神格寄宿的地方!虽然这些神格都已经破碎的无法再帮助他们重生,但却可以让他们永远看守着魔主,不让其突破封印。

上百道神格化为神辉凝聚在了一起,有面目狰狞者、有慈眉善目者、有魁梧高大者、更有猥琐不堪者。这些形形色色的存在开始了一种快速的融合,最后化作了前任明帝的样子,正好与紫**神一般高大。不过从它那空洞的眼眸中便可以看出,这样的融合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强大。

“哼,一群早就死掉的东西,你们活着的时候我便不惧你们,难不成死了就能翻了天不成?”老者略微有些沙哑的笑声中充满了对这些神祗的蔑视,说着,他高举左手直指苍穹,紧跟着,紫**神也是像他一样,不过由于魔神过于庞大,这一指,竟直接捅破了这道虚空。

此时,黑**气的凝聚终于到了顶峰。

“咔嚓咔嚓……”

而伴随着魔气的凝聚成功,这片虚空的坍塌速度也开始越来越快,而老者却全然不顾这些,他只是又看了一眼那道融合而成神像,然后便漠然的说了句:”我来帮你们死的干净点儿吧……“

老者一指缓缓按下,魔神也只出了一指。

虽只是一指,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是凝聚这么久的巅峰一击。所以当这一指开始落下的时候,周遭的空间便开始纷纷爆裂开来,所有的天地灵气也都不知道逃逸到了什么地方,甚至连这千年未改的石台,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滋滋……”明帝虽感受到了这一击的强大,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再也无法选择是逃逸,他只能应战,他控制着这个并不算稳定的神像聚集体,猛地一拳挥出,狠狠的砸向了这座魔神。

“轰!!!”

碰撞所产生的爆炸声很强大,但却不是那种持续性的声音,往往这些持续性的爆炸声只会存在于势均力敌时的情况,而现在的这一幕,却是摧枯拉朽般的战局。

仅仅在一个照面的时候,魔神的一指便粉碎了后者的拳头,紧接着黑暗的世界开始重新占领这片天地,那座看似威严的神像开始涣散回原来的一道道神辉。

神辉中面目狰狞者目漏凶光,然后在不甘的呐喊声中,化作了漫天的湮粉;慈眉善目者,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当年的淡定,然后哭喊着死去;魁梧高大者,最先承受了这一指的冲击,来不及有任何的反映,便无声的毁灭;猥琐不堪者,拼命的想要找一个藏身之处,却终究无果,最后与前任明帝一起,被轰的连渣都不剩……

曾经光辉无比的神祗们,如今也会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狠狠的踩扁碾碎,狼狈不堪。

老者却并没有什么感慨,仿佛这样的下场对于这些道貌岸然的神祗们是最好的解脱,而自己,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罢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开始崩塌的一座座神像,便再也没有丝毫的理会。他继续向神棺走去,步伐依旧坚定,依旧迅速,多出的,是一份欢快。

他想到了当年魔主大人将自己从垃圾堆旁拉开,然后递给了自己一个香喷喷的鸡腿;他想到了魔主当年对自己悉心的教导,并陪着自己没日没夜的修炼着;他想到了当年自己第一次取得胜利后,正学着那些事外高人不在乎的模样,可魔主却拍着自己笑的那么开心那么放肆……

他想着,他笑着,他哭着,他跑着……

轮回锁虽号称这世间最难开的锁,但万幸的是他早在千年以前便准备好了钥匙,他为了打开这把锁已经谋划了千年,然而开锁却只用了不到三秒。他得意的笑着、感慨着,他用力推开了那该死的棺盖,他在想,自己过会儿见到魔主大人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是我好想你?……太过肉麻,他肯定会笑着骂自己的;是您自由了?……太过简单,这样会不会有些尴尬;那还是……

然而,在下一刻,他的笑容僵硬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就如同这神棺一样,空的不能再空了。

他尽力的安抚自己不要疯掉,或许这里关的并不是魔主,或许大人被关在其他地方,或许是当年的情报出了错误,或许……

“砰!!!”

他还是忍不住拍了一下这该死的棺材盖,他的眼神开始黯然,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几百岁,他感觉有些窒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魔主已经被杀了?难道魔主没有熬过岁月的侵蚀,自行消散了?难道……

他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怒火,却又弥漫着喜悦。

他笑了笑,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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