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她还是不？问题像钢锯锯着他的灵魂。
他们之间竟也产生了那不可阻挡的感情……
小姨妈和小冲的谈话，使小冲激动不安。
他想：她的话有几分是对的。陆地人在大西始终很不安全，夺取大西的政权对陆地人总是很有诱惑力的。要做这样的事，那就非和关正人们或冯小姜们联合不可！他们为了同样的目的都要求他在感情上“俘获”小公主！
另外，他又想：既然小姨妈要和他一起做“大事业”，那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害他呢？单单是因了对他父母的仇恨吗？……
这是一个缠得很紧的谜团，他解不开。
那么，谁是他当前最具危险性的敌人呢？……
从公主那儿回来后，他没有急于回家，他想到宫城外溜一溜。
王宫是一座孤城，离它依托的都城还有几十里水路。在大海的深处，本是漆黑一团的，可是大西人早就解决了海底的照明问题。宫城外周围几十海里的地域被一种光网笼罩着，那光像月光一样地柔和而美丽。洁净的海水蓝蓝的，能见度很高。海底生满了各种色彩的珊瑚和海草。那编结的规整、搭配的适当可以看出人工的痕迹。看样子大西人也十分看重环境的美化和设置。在圈圈方方的“花圃”中间，在弯弯曲曲的小路旁边，有一座座造型各异的小楼房，都十分别致精妙。那大概是王朝显贵们的别墅了。小冲想：只要是人，哪怕他们住处不同，形态迥异，相同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他避开那里，向大海的深处走去。
“杜小冲！”有人喊他。
他回头看时，见从海草中站出一个人。
他是一个武士，身穿银铠，正迈着军人的步伐向他走来。
小冲有些奇怪，在王宫内外，已经没有几个人敢于直呼他的姓名了。
“你是谁，为什么不向我行礼？”
“我的职衔比你高，你应该向我行礼！”
小冲明白他是谁了。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冲向他敬礼，并报告说：“我是战士杜小冲！”
“我是你的小队长，是关正人队长派我来的。我在这儿守候了几天了，正想潜进宫城去……”那人掏出一张赛路珞的卡片递给小冲，那东西很像中国人的身份证。可是那东西变成了一个小屏幕，上面显示出关正人的形象。
关正人很愤怒，横眉竖眼地问道：“杜小冲，你完成任务了吗？”
小冲立刻想到那是什么任务，但他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你回答我！”关正人喝道。
一旁的武士也喝问道：“为什么不回答？”
“我总觉得菲雅不该杀……”
“她该杀不该杀，是你考虑的事吗？”
“可是我总得有杀她的……愿望才行。”
“胡说！”关正人斥他道，“这是命令，你就像是一把枪，勾动扳机，你就应当射击！有没有愿望，这是一个战士应该说的话吗？”
一旁的武士走到他身后，看样子他随时准备执行关正人的命令。小冲把右手插进裤袋里，那里面有一支小小的手枪。
“杜小冲，你要背叛吗？”关正人又厉声问道。
“不，决不！”这是他立刻喊出的，是他心底的话。在公主和关正人们之间，直到现在他仍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因为，他们代表着陆地，代表着家乡，那连带着他的血肉。
“那，你就在三天之内，杀死那个菲雅！”
“是！”
卡片上的关正人没有了。他呆立着，那赛路珞小片儿忽地燃烧起来，小冲只得扔掉它。它在海水中燃烧净尽，那武士也消失在深海中……
小冲闷闷地往回走。
看来非杀菲雅不可了。一项伟大的事业就得有许许多多冤死者，这是关正人说的。尽管你不同意，但历史就是这样写的！
“那是过去的历史，不应该是将来的历史！一切拿人的生命来献祭的历史，不管它自称多么伟大，我都鄙视它！……”小冲陡地站住了，是谁这样喊，声音这样大？——啊，没有别人，是他自己，是他的心音……
“可那就是背叛！”……
一路上，他就是这样和自己辩论着，弄得疲惫不堪。
一夜无眠。早晨，他拥被坐起，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菲雅像一缕阳光飘进来。“啊，骑士，我来传达公主殿下的命令，她让我告诉你，下午，她要你陪伴她检阅王家女兵！”
“好的，你回过脸去，让我穿好衣服……”
菲雅笑起来，“你慌什么，你还有半天的时间呢！”
小冲很快地穿好衣服，站在菲雅面前。“那么，我敢不敢请菲雅小姐，一起出去玩一玩呢？”
“可以呀，”菲雅大方地说，“不过，骑士先生可不要爱上我呀！”
这突如其来的玩笑话，使小冲有点狼狈，他很快将自己的思绪过滤了一下，使他惊异的是，还真有那么一点儿……
也许是在这儿太孤寂了的缘故吧。
他们走在郊外的小路上，这里如果没有水，倒很像是家乡的城郊。不过他已习惯了水，觉得它不过像扑面的春风。一旁不远有一片树林，生长着一些很奇特的树。他没有问菲雅这是些什么树，因为海里的东西，花样儿比陆地上多得多，你一时半刻是问不完的，再说他有着沉沉的心事……
菲雅走在他的身边。
小冲望着她，她太美了。他真地怀疑陆地上是不是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孩儿。菲雅仰着脸，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又好像时刻等待着小冲要对她做些什么……
“菲雅，你真美，就像阳光变成的！”小冲说。
“我很少浮出水面，可我见过太阳和阳光，那是多么美丽呀，谢谢你这样形容我。”菲雅看着小冲，眼睛里连一丝阴影也没有，“我的骑士，我说过了，你会爱上我的……”
小冲没有接她的话，心里热辣辣的，他极力地想着自己的冰冰。
“我要不要把冰冰告诉她？”小冲想。
他们走进密林的深处。小冲想到关正人的绝对命令，他觉得这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想杀菲雅这真个好时机！就在这儿给她一枪，只一会儿，她就被鲨鱼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也不会留下。也许在王宫中会闹腾一番，但不会有人怀疑上他。
他右手伸进裤袋，触着了枪把……
但他立刻像烫着似地又把手抽出来。
不，不，我疯了吗？
不过，我总得把事情搞个明白。——他刹时决定了一个办法。
“我的骑士，你在想些什么，该不是想你陆地上的老家了吧？”菲雅问他。
“菲雅，我告诉你，今天，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菲雅用眼睛问他。
“我接到公主的命令，她要我杀死你！”
菲雅站住了，一时惊恐得面色发白，但不久也就坦然。
“我原以为这一天到来还早着呢，谁知来得这样快！”她说，“你本来可以冷不防地给我一枪，使我糊里糊涂地死去，但你却告诉了我。谢谢你，小冲！”
这使小冲十分困惑，“菲雅，你知道公主为什么要杀你吗？”
“我知道，因为我是你们的人！”
“菲雅，你不要乱说，我们是什么人呢？”小冲的心砰砰地跳。
“小冲，你不要瞒我了。一切我都知道，但你要相信我，我即使死，也不会连累你们的！”
“菲雅，请你，……不，求你说详细些好吗？”小冲拉菲雅进到密林深处，找了一块光网照不到的地方，坐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