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救出了赵冰冰，可是……
他和已死去的卡佳对话。
小冲继续前行。
前面忽然出现几条平行的通道。小冲站住了，他不知走哪条路好。
“杜小冲，走最右边那一条。其它的路，你只要一投足，就会跌下万丈深渊！”
小冲惊出一身冷汗。
他抖索着向最右边的路伸出左脚，刚一着地，其它的路就瞬间消失了。
还要过几关呢？小冲感到烦躁和惊恐。
就在这时，他像一粒石子似地被弹了回来，摔到后面的墙壁上，痛得他半天爬不起来。
小蜘蛛嘻嘻哈哈地笑个不了：“你走得太急，我的朋友！”
“混蛋，你傻笑什么？快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竟敢骂我？”小蜘蛛气冲冲地说，“我虽是人工造出来的一个小东西，可在这儿，我是你的指挥者，没有我你寸步难行，你就得死！所以你得给我起码的尊敬。你倒好，却肆无忌惮地骂我！看来你是不想找到你的赵冰冰了，哼！”
小冲想起卡佳的话，它虽是人工制造的，你可不能随便地招惹它。他责备自己，来大西后，他虽已经十分小心谨慎，但仍时不时地以大陆的观点看事物。在陆地上，即使是构造十分精巧的机器、物件，它仍是物，是决不会有人的反应和感情的！小冲一面惊叹于大西科技发展的高度，一面想怎样改变当前的局面……
没办法，只有向它赔礼道歉。它究竟是物不是人，人应该让它一码。
“小蜘蛛，你听我说，我刚才跌痛了，心中有口恶气，竟把你骂了，这很不应该，很失礼。是的，没有你的引导，我决进不了迷宫，即使进来了，也是死路一条，更别想见我的赵冰冰了！我错了，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小冲说完，小蜘蛛默默地好久没有说话。
小冲想坏事了，它要是就此不干，我不仅救不了冰冰，连我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小冲听到了小蜘蛛的笑声。“嘿嘿，你的嘴还很甜呢。这是我的责任，我哪能不管你，你瞧，前面有什么？”
小冲向前看去，前面一无所有，空荡荡的一条通道。“我什么也看不见，小蜘蛛。”
“你是看不见的，”小蜘蛛说，“实际上前面有一道很厚的气障，它虽无形无影，可大炮也轰不塌它！”
“那我怎么办呢？”
“笨蛋，我已经教你了！”
小冲忽然明白。就大声地喊起来：“赵冰冰，赵冰冰……”
冰冰又出现了，她在远远的那边。
小冲不住地喊，她就不住地往这边跑。
小冲是多么想冰冰呀，所以他的喊叫是出自内心的，不单单是为了突破气障。“赵冰冰，我的冰冰！……”
赵冰冰来了，她跑过了气障，一直跑到他面前来。
小冲张开双臂迎接她，“赵冰冰！……”
可是冰冰没了，像影子见了灯光似地没有了！
“她不是你的赵冰冰，”小蜘蛛说，“在这儿认错了还可以，进大厅以后就不行了，那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小冲记牢小蜘蛛这句话。
小冲的面前果然出现一扇大门。大门上面的门楣上有一个很大的鲸鱼头，它瞪着眼睛，张着大嘴，俯瞰着小冲，并哑着嗓子说话：“你是杜小冲吗？”
“我是。”
鲸鱼头又问：“你是来找赵冰冰的吗？”
小冲又回答：“是的，我是来找赵冰冰的。”
“你找对了，她就在里面。”
小冲推门进去。面前的厅堂并不很大，却像大西的许多厅堂一样，装饰得富丽堂皇。冰冰的确在这里，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正在看一本不知什么书。小冲进来了，她却连头也不抬……
“赵冰冰……赵冰冰！……”他喊她。
冰冰竟不理他，这使他心里很难过。
他刚要走近她，忽然想起小蜘蛛的警告，他及时地收住了脚步。
“好险呀，杜小冲。你差点儿就完蛋了！”小蜘蛛说，“你只要一伸脚就会陷进刀坑，被碎尸万段了！”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你忘记了，我已经提醒过你。一件事，我只能提醒你一次。我的设置只允许我这样！”
“下一步，我怎样做呢？”
“再叫。”
“冰冰，冰冰！”……
“不行，”小蜘蛛说，“设置里只默认一个赵冰冰，你喊她必须带个赵字，你那些冰冰只能算是白喊了。”
小冲想想也对，机器嘛，就是只认死理的。
“赵冰冰，赵冰冰……”
他一气儿喊了十数声，在这其间，冰冰连续出现过三次，一次比一次生动鲜活，最后一次，冰冰竟和他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他看见了她流光的眼神，感觉到了她细微的气息。
“行了，你可以去见她了。”小蜘蛛说，“你往前走。一步。再一步。第三步，好停住！”
这时，小冲正踏在一个圆点上。那只有一米直径的圆点开始往下沉降。他的感觉像是站在下降的电梯里。
他一直坠了好久才停住。
对面是个小厅。他看见了冰冰。
这是个真实的赵冰冰吗？他不敢走近她，怕她仍是一个影子，一个陷阱！
“杜小冲，她就是你要找的赵冰冰！”小蜘蛛说。
可是赵冰冰呆在一张椅子上不动，只是对他眨着眼睛。要是她真是赵冰冰，她会这样吗？她能不理他吗？
“杜小冲，你的赵冰冰想你想得快要死了，为了延续她的生命，给她施了生命暂驻法。使她生命的运动暂时停住。只有你才能使她苏醒……”
“我要怎样做呢，小蜘蛛？”
“你快去吻她……”
小冲跑过去，抱住冰冰亲吻。只一个吻，冰冰就活转来了。
“小冲，你来了……”冰冰昏昏沉沉地说，她搂着小冲的脖子，“我知道你会来的……”
“冰冰，我的好冰冰，你为我受苦了！……”
“小冲，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听到你叫我，一声一声地叫，可就是来不到我的身边。我跑去迎接你……我看见了你，可是你又消失了……”
“听我说，杜小冲。这里不是倾泻感情的地方。你们要是不抓紧时间，也许就没有机会跑出迷宫去了！”
杜小冲猛地惊醒，“小蜘蛛，我们怎么办？”
“你要跑出迷宫，不用回头走来时的路，你只要踩在这圆点上，顿它三脚，它就能送你们到海上去！”
“谢谢你，小蜘蛛。”
小冲亲了亲冰冰，对她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该死的迷宫，你跟我来！”他把冰冰抱到那圆点上站稳。
“小冲，这是一个梦吗？”
“不，不，这是真实的。今后，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小蜘蛛又说话了：“杜小冲，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帮助。你身穿金铠，它有避开一切甄别射线的作用。赵冰冰没有穿银铠，则不行。她只有把衣服全部脱光，才能够在甄别射线中不显形状。否则，你们是走不出去的！——好了，我所有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我要快活地死去了！”
小蜘蛛刚说完，它就从小冲的耳朵里滚了出来，掉在地上，没等小冲和冰冰表示出惊讶，它就像一滴掉在火炉上的蜡，哧地一声消失了！
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他们一定要飞速离开。
他说：“你听到那导引块的话了吗？——这导引块是卡佳提供的，她是咱们的恩人，我是在这导引块的导引下走进这迷宫的。——它要你把衣服脱光……”
冰冰穿的是大半年前来大西时，从陆地穿来的衣服。
冰冰说：“怪不得他们把我关进来时，命令我脱去银铠，换上我过去的衣服，原来是怕我逃跑！”
“冰冰，看来非这样不可了，你不要害羞……”
“你别说了，小冲。我脱，在你面前我不会害羞的。”
“我背过脸去。”小冲说。
“不，小冲，我要你看着我脱！”
冰冰当着小冲的面，把衣服全脱去了，连鞋子也甩掉，赤条条地站在了小冲面前。她脸上有些泛红，因为她抵挡不了少女的羞涩。
小冲不自觉地掉开了眼睛。
“不，小冲，你瞧着我！”
小冲只好回过头来，他看着冰冰。冰冰一丝不挂，只在脖颈上有一条镀金的项链。那是她妈妈给她的十七岁的生日礼物。她少女的身体是很美的！
“我好吗，小冲？”她问。
“你很好，很美……也许我不该看。”
“这有什么，你只是提早看了……”
“好了，冰冰，我们走吧！”
他们手挽手站在了那圆点上。小冲顿了三下足。
圆点往下沉去。沉呀，沉呀，他们看见洞壁上飞快上升的数据，但无心去数。他们明白在这样的地方只能听天由命，数那些干吗！
沉降终于停住了。
正迟疑间，面前出现了一道斜向的通道，而且里面金光闪亮，很长很长，似乎没有尽头，应该进去吗？
没等他们多想，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们拖进了金光通道，并在其中飞速地前行着。对这，小冲并不十分担心，让他惊骇的是冰冰没有了！她到哪里去了呢？
是刚才被吸入洞时，她被甩下了？
不，他立刻否定了这想法。他清楚地记得，在刚入洞时，冰冰还紧紧地搂着他的胳臂呢。这时他下意识地摇摇他的右臂，右臂有明显的感觉——有人搂着它。
那就是我的冰冰了，我虽看不见她，她却在那儿。
他们不知飞行了多少时候，忽然砰地一声被喷出了洞口，到了冰凉的海水里！
小冲这时也看见了冰冰，她就在他的身旁，还紧紧地搂着他。
“我们离开了迷宫，我们脱险了！”
冰冰靠在小冲身上像婴儿似地哭了。
“冰冰，你赤裸裸的，冷吗？”小冲说，“我得先想办法给你身上缠点儿什么。”
“我不冷，你别操心了。”冰冰说，“我这样不好吗？”
“很好，你在水中更美了，真像一条美人鱼！”
“那你就别东寻西找的了，咱们快走吧！”
这时，不知从哪儿射来一束强光，定定地射在冰冰的脖颈上。不管她往哪儿躲避，小冲怎么遮挡，那束光始终落在冰冰的脖颈上……
小冲知道不好，想拉着冰冰飞速离开。“冰冰，快逃！”
可是已经晚了！
一串枪弹打过来，击中了冰冰，她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就被击碎了！
她变成一团零碎的血肉……
一大群鲨鱼聚拢来，只刹那间就把那在水中浮动的血肉吞噬得净光！
小冲被惊得呆晕了，麻痹了，等那些鲨鱼游得无影无踪，他才掏出枪来向周围乱放一气。接着就疯狂地狂呼乱喊，像只没头的苍蝇东撞西碰，“冰冰，我的冰冰呀！……”
也许是海水搅动的原因吧，冰冰那条项链还在水中飘摇，小冲一把抢在手中，看了一眼，大叫道：“冰冰，你在哪里？你在找你的项链吗？回来吧，它在我的手里，你来呀，我给你戴上！……”
“杜小冲，你冷静些！”有人呼喊他。那声音极为凌厉，直透他的耳鼓。他激灵了一下，醒悟过来。一种巨大的哀伤撞击着他的心，使他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喊他的是卡佳。
“卡佳姐，冰冰，她没了！……”小冲哭道。
“这真是不幸，”卡佳眼泪汪汪，“那导引块要你给冰冰脱光衣服，你为什么给她留一条项链呢？还是迷宫里的反应系统迟缓了一点，要不，她在通道里就被消灭了！”
小冲恍然有悟，他两手拍打着脑袋，又撕扯着那条项链……
“你算了吧，小冲，冰冰就留下那点东西了，你把它撕扯碎，在这世界上，她就真地消失净尽了！”小冲停下手，把那项链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抽泣了好一会儿，卡佳等待他那阵无法抑制的伤痛过去。
“卡佳姐，咱们走吧……”小冲哀哀地说，“你是我的导师，在今后，你还要再引导我，大西的路，我觉得无力再走下去了！……”
卡佳摇摇头：“小冲，你别这样，别让我们失望。我们是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要我和你回去，可是我已经死了！……”
小冲惊恐地望着她。
“你听我说，小冲。”卡佳说，“我回到迷宫后，迷宫的反间系统立刻发觉了导引块的遗失，他们很容易就确定了我和苏娜是罪犯。我们想尽办法左遮右挡，迷惑他们，好给你争取时间。当你和冰冰进入金光通道时，他们已不甚确定地认为有人进入了迷宫，便立即开动围捕系统，确定目标、追踪拦截。我和苏娜见事已至此，也就供认不讳。按亚兰征的规矩，这样的大罪是要立即就地处死的。迷宫的司令官和我们的关系较好，但也不敢徇私。苏娜接受了电刑，我呢，因为是始作俑者，必须枪击碎尸！我求司令官给我一个带弹延长生命一刻钟的机会，他答应了。——他们有种特殊的子弹，当它钻入肉体后，可以按预先设定的时间爆炸。现在我的胸腔里就带着这种子弹，我是为了见你一面呀，小冲！……”
“卡佳姐！……”小冲张开双臂，要去拥抱她，可是卡佳躲避了。
“小冲，不要激动，不要走近我！”她说，“你只要答应一件事，我和苏娜就死而无怨了！”
“我答应你，卡佳姐！”
“你要活下去，你要振作起来，不要因失去亲人而沉痛不已，更不要颓丧，为你们的也是我们的理想而奋斗不息！”
“你放心，卡佳姐！”
“我放心了，小冲，我的好弟弟，永别了！”
卡佳掉头很快地游开，当她游出十几米远时，砰地一声响，火光一亮，她粉碎了……
小冲不忍看她的血肉被鲨鱼吞噬，哭着游走了。
他在心里默念着：“卡佳，好姐姐，我会牢记你和苏娜姐的嘱托，牢记你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