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有些慌张、伤感,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抬起脖颈向门口张望,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美丽中透着无尽哀伤的中年女人,边喊边踉跄地奔进病房。她的脚跟儿很轻,像是一叶浮萍无根无沿地在空中划过。忽然,她的身体向右一歪,右膝盖撞在铁制的床角,女人疼的咧着嘴紧蹙眉头,但还是紧咬压根儿努力不让眼泪涌出眼眸。
女人低着头径直奔到夏媛的床前,轻声安慰道:“媛媛,别怕,妈妈在这儿陪着你。”夏媛妈妈说完,怕女儿看出她的痛苦,忙转过头用手背悄悄将涌出的泪水擦去,安慰夏媛道。
“妈妈,快给我找支笔来,我要记一串数字。”夏媛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还在幻化一长串数字,根本没有注意她妈妈的痛苦表情,她隐约感觉这串数字会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生活,至于什么她说不准。
夏媛妈妈听到女儿说话,先是一愣,因为女儿受伤后一直无话,就像一个喘气的活死人。现在女儿不管说什么,总归开口比沉默强,于是她后忙不迭地答应,此时她的所有行动完全听从女儿,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在机械地听着号令。
夏媛妈妈手忙脚乱地从手提袋里找出一支圆珠笔,怯生生地递给夏媛。她觉着夏媛依旧处在迷糊阶段,她这样做只是为了不刺激女儿。
130****8888”夏媛懵懂地接过圆珠笔,看也没看妈妈一眼,扯过右手边白白的床单一角,侧身急速记下这组数字,速度之快超出想象,看得夏媛妈妈有些目瞪口呆。
“媛媛,你还好吧,听清妈妈说话吗?”夏媛妈妈不知女儿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奇奇怪怪地在懵懂中专门记下这组数字,便疑惑地用话试探女儿,看她是不是在梦游。
夏媛伤的是跟腱,手术治疗及时、成功,找的是星海市最有名的外科医生,不会落下任何残疾。但医生与夏媛妈妈心知肚明,他们所担心的远不止这些,因为此时将常人的伤情加上视舞蹈为生命的夏媛身上,无疑是残酷的,这等于从另一方面剥夺她的生命!从夏媛几天来的“昏迷”状态,可见一斑。
夏媛妈妈几天不敢离女儿左右,身体伤了是皮毛,养好也就罢了,要是脑筋变神经了,才是烂了根儿的严重。
想当初。女儿在芭蕾舞团跳上主角,夏媛妈妈感觉找回当年的自己,她也曾是歌舞团的一名台柱子,因为生了夏媛之后体形有变,失去跳主角的位置,逐渐沦落为舞台后面打杂的。这之中有多少的委屈与不甘,有多少眼泪与不舍,只有她知道。
女人失去了事业,就如同多米若骨牌一般,爱情也会随之失去。在歌舞团失去演员位置的夏媛妈妈,意志消沉、沉静忧郁,转而将丈夫和孩子视为生活依托,一直沉浸在失去自我的世界里,独自编织着所谓的幸福,直到有一天,夏媛爸爸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挽着年轻貌美的小女友,她才如梦初醒,大有被人抽嘴巴的震惊与愤怒,被人背叛、抛弃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和夏媛爸爸耗费了一年的时间,打打闹闹无数次,终究唤不回男人逃走的心。离了婚的她领着年幼的夏媛,忍着失去丈夫的孤寂,极力回避舞蹈这个敏感词,想忘却不堪的伤害。
因熬不过小夏媛的哭闹,无奈同意小夏媛学习舞蹈,转而想将自己失去的一切让夏媛统统找回来。
眼见着女儿熬出头,跳上了大型舞剧的A角,漂亮的海报张贴在星海市的繁华街道,夏媛妈妈感觉自己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连走路都不自觉挺直腰杆,甚至比自己在舞台上亮相还高兴。
一场意外,让夏媛母女俩还没等着收货果实,却见一场冰雹从天而降!
几近崩溃的夏媛妈妈在病房里度日如年,她既怕女儿醒来知晓伤情,又担心女儿长久处于迷糊状态,神经真的出了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对女儿坦诚病情的严重性,如今在她去卫生间的间歇,夏媛就鬼使神差总念叨一个怪异的电话号码。
夏媛妈妈对夏媛的奇怪反应,第一时间认为是说梦话,她的脑子轰然炸开——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女儿难道真的变神经了?
就在夏媛妈妈疑惑之际,夏媛挺直身子睁开眼睛一字一句道:“妈妈,我听到你与医生的谈话,也知道我回不了舞台了。别担心我,不跳舞还可以干别的,老天关上一扇门就还会开启另一扇门的,放心。”
听听,多有哲理的一通话,不像是脑筋有病的人说的。夏媛妈妈不做反驳,她也无从反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还没等她夸奖女儿说的有道理时,她的脸色愈加难看,因为女儿昏迷了几天,冷不丁说出这通高谈阔论,是不是真的梦游了?
“媛媛,你没事吧?”夏媛妈妈忍不住将手掌放在夏媛的脑门,她要摸摸女儿是不是发高烧,不然怎么会如此说胡话?
“妈妈,我好好的,真的没事。”夏媛娇嗔着将妈妈的手掌拿开,忽闪着好看的大眼睛跟妈妈撒娇。
女儿的反应与平日在自己怀里撒娇没什么两样,夏媛妈妈如释重负地舒展眉角,她尽管疑惑女儿的变化之快,但还是很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其实,夏媛受伤后仿佛心被掏走一般,她不想把痛苦写在脸上,努力让自己处于一种空白状态,装作昏迷是她暂时逃避的一种无奈之举。
压抑的心情,半睡半醒的状态,只几天的时间就耗费夏媛的心血,疲惫的她于眯顿中走进香气缭绕的寺庙,又奇迹般遇见一个搭讪的男人,得来一串奇特的数字……
缓缓的关上一扇彩色大门,徐徐的打开另一扇恢弘的红门……夏媛的眼前幻化着的景色,预示着她的未来。冥冥之中,她暗自接受了命运的不公,急速将梦中出现的数字记下,心情安稳的夏媛反过来安慰起妈妈。
“夏媛,领导看你来了。”主治医生的身后跟着一位很绅士的男人,面带笑容地款款走进病房。夏媛瞪大眼睛盯着那男人,恍然如梦般自问道:“这人好面熟啊,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