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媛声音里传达的惊恐之意,在任诠的耳边盘旋,他的神经马上绷紧,忙停止脚步转身看夏媛。
只见夏媛没有刚才的矜持,也没有了刚才的淡定,头发凌乱地垂在前胸,挡住一小部分白皙的脸庞,露出的大大眼睛透着无助与惊恐,就像一只掉进悬崖的小兔子,渴望着别人来搭救,那微抖的身体更显娇羞柔弱。
“好了好了,别怕,你妈妈只是身体虚弱,医生给她点一瓶葡萄糖,一会儿就会好的。”任诠心疼的无法再往前走,只好回身走到床边,用手轻抚夏媛的肩头,安抚她受伤波动的情绪。
“真的吗?我妈她真没事?”经过任诠抚慰的夏媛情绪稳定许多,但依旧抬起头用小得惊人的带着哭腔的语气问任诠,似乎刚才声嘶力竭的叫喊,消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真的没事,放心,相信我。”任诠的手顺着肩头向上,温柔地触摸到夏媛娇嫩美丽的脸。当他的手尖被一行冰冷的泪触及时,他的鼻子发酸,眼角也跟着湿润起来。
夏媛被任诠的真情表露感染,脸色微微泛红道:“任大哥,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妈妈,你看我的脚……”
听话音,任诠知道这是夏媛对自己的信任。有变化总比没有变化强,说明眼前这个美人是有情感的,是可以用真情来打动的。想到此,任诠紧张的心松解许多,一丝窃喜在心里迅捷画了个圈儿,他微笑着拍拍夏媛的肩膀道:“小夏,你只管躺下休息,我去接阿姨回来,别担心了。”
任诠说完话,不见外地轻轻按住夏媛,意识他躺下休息。这时的夏媛除了对任诠信任外,还有感激之情充溢心底,让她完全听从任诠的安排,乖乖地躺下,用满是柔情的眼神目送任诠走出病房。
困意再一次袭来,夏媛实在耐不住困倦的眼皮,合目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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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火爆的场面,就在芭蕾舞团的小剧团呈现,团里一百多人悉数参加,三三二二围坐在剧场的舞台上。议论了好一阵,郑正团长迈着肥胖的步伐走到舞台中央,他用手掌做出下压的动作,意在告诫大家肃静。
好不容易止住大家的七嘴八舌,他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念完聘任决定,然后慷慨激昂地做着改革总结报告。此时,周围的人脸色神情各异,有沾沾自喜暗自抿嘴乐的,有黯然神伤用鞋撮地板的……
夏媛在这群人中间特立独行,很各色,她独自一人跌坐在幕布边角,默不作声地摆弄着红大绒幕布,因为郑正团长当着大家的面宣布夏媛作为后备演员,无限期地待岗。还讨好地说,夏媛因为是工伤,所以给开百分之六十的工资。
一片哗然,许多人在低声嘀咕,更有犀利的目光不停地朝夏媛扫射,弄得夏媛如坐针毡。
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站起来,扯着吓人的嗓门叫嚷,说凭什么给夏媛的待岗工资是百分之六十,而他只给百分之五十的待岗工资,他不服气,一定要到市里告状讨说法……
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夏媛忽感自己好像比在舞台上跳舞还要炫目,人们犀利的眼神比耀眼的灯光还要刺目。夏媛将低得不能再低的头埋在两腿之间,忍着脚跟儿的隐隐疼痛,只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变幻着。忽然,她的眼前昏暗漆黑,脑子里好似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她就要变成一个虚无的影子了,没有心肺,那样就不会被人用来做告状的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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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夏媛姐姐,你醒醒啊!”熟悉的声音,没错,是刘小欣的喊声,急促之中还变了音调,甚至带着些许的绝望。
夏媛因被刚才梦中的场景折磨的虚弱,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浸在脑门,她用手紧抓被角,放在嘴里咬着,叫道:“我要离开这儿,拉我起来,有老鼠咬我的脚。”
夏媛边喊边使劲地摇动受伤的脚。她缠着绷带的脚被她蹬出被子,不停地上下舞动。
刘小欣被夏媛的超常举动吓坏了,她愣了一会,忽然用右手紧紧按住夏媛舞动的小腿,嗔怪道:“姐姐舞动哪不可以,为啥偏偏动这只伤脚?”
许是刘小欣的劲儿太大,这一按,将迷糊中的夏媛弄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问道:“是小欣吗?你怎么又来了,不忙你的事吗?”
“不忙,我没心思。”刘小欣用手撩开夏媛盖在面庞上的几绺黑发,气呼呼回答道。
夏媛似乎明白刘小欣要对她说什么,她不怕自己待岗,因为一个芭蕾舞演员,不能上台演出就等于下岗,什么说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节目可演,心中的激情会一点点的蚕食,最后变成一具虚无的尸身。
刘小欣见夏媛木然地看着自己,并无一句问话,就着急地大声说道:“你知道吗?你的事都传遍剧团了,有人说团长偏向你,让你站着演员的位置,甚至有的人还要到市里闹,说要争回这个名额。”
天呐,梦里的可怕一幕还是出现了,真有人要到市里告我?夏媛这时再也不能淡定,她瘫软着身子朝着刘小欣的前胸扑过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泪水滂沱,一会工夫就将刘小欣的肩头润湿一大片。
太可悲了,早就听过见过名演员沦落坐冷板凳,但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时,才真切体会什么是晴天霹雳,知晓残酷是怎样的难过滋味。
昏昏沉沉哭了好一会儿,夏媛才被刘小欣扶着平躺在病床上。没有了眼泪的夏媛愈加可怕,瞪着失神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连细微的呼吸都好似消失了。
“姐姐你怎么了,别吓我,说句话吧。事情已经这样了,要不你也到市里找找人,或许能有转机。”刘小欣忙不迭地劝慰,生怕夏媛一时因受大刺激而鬼迷心窍,留下后遗症咋办,自己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憋闷了好久,夏媛忽然不看窗外,而是盯住刘小欣的脸庞一板一眼正色道:“小欣,给我听好,我现在写一份辞职报告,你帮我交给郑团长。”
“什么,你要辞职?要下海吗?姐姐你可想好了,咱们离开剧团可什么都没干过,再说做买卖也没有本钱呐。”刘小欣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她不解看着夏媛,觉得她可能是刺激糊涂了,才说出如此大胆的气话。
“不相信是不是,我这就写!”夏媛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叠稿纸,郑重地写下“辞职书”三个大字。
“别闹了姐姐,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和阿姨商量一下再说。”刘小欣一把按住稿纸欲夺下。
这时,刚走进病房的夏媛妈妈听到话音,不解地望着小姐俩的奇怪举动,跟着问了一句:“商量什么?多大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