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你,你,你........”耳边响起顾琉屏不相信的声音,身体上并无不适。我睁开双眼,门口突然多出一人,一身白衫在漫天烟尘中不沾染一分。是陆明城吧,也唯有他。烟尘落下,那人微微动了下,一双星眸中满是怜惜。我别过头,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顾琉屏回身望向陆明城,喃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片刻后又做恍然大悟状,道:“那她说,是为了一个朋友去取的这紫渊冥,竟是你吗?”
陆明城蹙起双眉,冷然道:“便是为我,那又何如?”
“那又何如?哈哈,陆明城,她竟是为你解开天界封印。“琉屏大笑,头上的发簪一次乱颤起来,她整个人都弯下腰去,像是在激励隐忍些什么,再抬起头来,一张脸上竟都是泪水。
“陆明城,她恢复了记忆,又解开了妖界的大部封印,你以为,天界还会再容下她吗?她还是败在了你手里,我不杀她,她总有一天会因你而死。你说,我怎么能不笑呢?子清等了她那么多年,她却还是选择你,甚至死。哈哈,你就看着吧,看着你最爱的人再一次死在你面前。”
顾琉屏缓缓站起,直视于我,那面色,却又一丝同情,再一晃神,她已经消失不见。
陆明城双手靠在墙前,眼睛微微闭起,看不出再想什么。
是啊,天界怎么还会容我?在他们眼里,我叶灵不过是一只卑微的妖罢了,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以父尊和各位兄长的脾气,定是会护着我,我不能累父尊背上与天界为敌的名头。整个叶家,都不可以。我挣扎着站起,双腿却是出奇的轻巧。是了,那强大的妖力回来了,海渊中那一次次的昏迷,竟是因为我这身躯,受不起这妖力。而现在,它已经完全与身体融合,唯有灵台,一阵阵的刺痛。
“你竟是,哭了吗?”陆明城突然开口,惊得我一下没站稳,直直向地面倒去,却落入他的怀中,见识过他双臂的气力,我终是学乖了,或者,根本是无力与他回旋了。
终于是知道他为什么会无端对我好,那是前世,恩怨纠葛,他不愿放,而我却已经忘了。
“阿灵,我......”耳边萦绕着一声叹息,紧紧地围绕我,灵台终是清明起来,那紫渊冥在揭开封印时,需要强大的灵力,而现在我没事,那就是说,就是说......
“溪羽和骐安呢?他们呢?”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他却丝毫不给机会,双手的禁锢越加发紧。着使我内心的不安一点点放大,一定,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了吧?半晌,陆明城终是开了口:“阿灵,溪羽他,散了所有修为......”
“不要,我不要听......”不要,不要这样,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我痛苦地闭上双眼,散了全部修为,他这是,要离开我了吗?
“够了,阿灵!”陆明城放开我,口气中满是疼惜,道:“溪羽在等你。”
他,在等我。我呆呆的望向陆明城,他叹了口气,道:“他在凌雪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凌雪园的,只是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门外,门内的两人再低语,我却听得异常清晰。
“你怎么这么傻呢?明明就知道代价,明明......”
“我,咳咳,彩蝶,别怪阿灵,她是妖神,可却也不是她想要的,咳咳咳......”
听得溪羽的声音,根本就毫无生气了,我心下一窒,几乎就要推门而入。
“我不懂,阿灵她明明身上有......”
“彩蝶,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是见到紫渊冥的那瞬间,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不过,想来,我是,时日无多了吧......”
“不会的。”我终是忍不住,床上那人,脸色如纸,毫无血色。我心里狠狠疼了下,这哪里还是迷谷中的那个妖艳少年?都是我,都是我。泪差一点就要落下,却看见溪羽担忧的表情,只得将泪忍了回去,顶着红红的眼眶,扯开一个笑容,道:“你不会死。”
许是我那笑容太多生硬,溪羽愣了下,才道:“无妨。”
无妨,生死也算是无妨吗?我心中气闷,他再开口,却是扔出个惊天大雷,弄得我连气都生不了了。
他说:“阿灵,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给的,左右不过是还与你。”
我给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又是前世吗?我右手覆上灵台,这里还有太多事情没有记起。
“咳咳咳。”溪羽又是一阵咳嗽,彩蝶连忙将锦帕递了过去,溪羽半晌后,才悠悠然将锦帕拿下,却马上藏在身后,我叹了口气,那么大片的血污,这样,我便能看不见了吗?
司日星君许是偷懒去了,窗外的天空竟一下子黑了下去。那圆圆的月朗挂在窗边,今日,我看着竟觉得无比凄凉。与溪羽道了别,硬生生将眼眶中的泪藏好,待出了那门才想起,他的命,怎么会使我给的。但是转念一想,我会救他,来日方长的,待日后再问就好。
房间的灯是亮着的,我想了想,却不愿在外面,身体突然倦了,灵台也模糊了起来,便信手推门而入。窗台前那人身躯一颤,才将将回过头来,待看清来人面容,我轻笑了下,矮身做再桌前,道:“我原以为这是谁呢?竟是仙族的战神啊,司战神军,你可还是,想要捉了我,去那天界交差?”
霁鱕愣在原地,右手却渐渐握紧。万年来,我从不曾唤他司战神军,总是觉得太过疏远,但今日这一唤,无疑是将它狠狠推开。
“你,你果真是那妖神。”霁鱕的生意有些颤抖,双手却是紧紧握起。我转过目光,低声道:“仙族的司战哥哥,你说,阿灵犯的是什么错呢?仙族,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霁鱕脸色苍白地晃了两下,苦笑道:“果真,是你。”
“仙族总有仙族的道理,留你不得。”那时的霁鱕,手握苍阳剑,身后是十万天兵,意气风发。一身金色铠甲,目光中满是坚定。
“可是我,没有选择啊!我什么都没选,生来便是这个模样,这是,我的错吗?”那女子一身红衫,站在云头,原本脆生生的语调也有了些许委屈,身影单薄的让人心疼。霁鱕手中苍阳剑一转,低声道:“把血灵珠给我,我,我许可流你一条性命。”
“神君,不可,天帝说过,非杀此女不可。”霁鱕身后走出一人,模样有些看不清,霁鱕闻言皱眉,却未再开口。
“哈哈,又是血灵珠,你们一个也是,两个也是,这东西又什么号的。”云上那女子有些癫狂,脸上竟有了泪痕,她低下头,喃喃道:“陆明城,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血灵珠,血灵珠......”
我闭上双眼,那些画面一幅幅滑过,我想要走过去抱住那女子,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灵台中清楚的意识到,那是我。前生今世,为什么非要又这么多纠葛?恩怨太多,执念深重。
霁鱕,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那一万年间不断暗生的情愫,是依赖吧,又或是我太过贪心,贪念你身上的安慰?只是时至今日,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叫着小凤凰的清润男子,而我亦不再是那为你步步而随的小丫头。沧海桑田,一万年,时间将我们推到了对岸。
“神君,慢走,不送。”我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眼底只剩一片清冷。霁鱕张开口,却终是没有说,转身向门口走去。
“神君,如若可以,请别扰我父尊,叶家又我这不孝女,他老人家不知也罢,叶灵,不甚感激。”
身后那脚步声生生顿了下,而后是开门声,再往后,是一片平静。
妖神,咳咳,为什么从出生就要背负这两个字,我明明,明明就只是想要做个普通人,想在九幽山上平平凡凡一生罢了。
那满山梨花中,安静琉璃的男子,不过是想陪着她,这,到底有什么不对呢?
还是,这世上,本就不该有我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