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那时候洛书根本没明说是找了柳泉,而自己一听那男人的名字就急的晕头转向,反倒中了洛书的计谋。醒来时她就看见了不远床上靠着的公子玫,他袖袍上的血已成了墨黑色,一开始她还以为他也是被人抓来,但空气里浮着腥味,墙的一角还堆着意味不明的东西,风宣白了一脸,她不是没有怀疑,但这公子玫总会在恰当的时候用恰如其分的笑放松掉她的警惕。好歹在柳院几月,怎么还是教人轻易地绑了。她不敢惊动床榻上的男子,慢慢折腾着解开手腕上的绳子。
她甚至还不清楚公子玫是人是妖,不管哪种她也只有死路一条。似乎老天真要把她逼到绝境上,公子玫突然醒来,他认出了她,以及她肚里的九尾。自己在洛书的安排下,像是久等的午餐一样摆在公子玫面。
风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子玫解开自己的衣衫,男子手没有抖,十分专注地脱掉她的外衣,就好像是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风宣甚至顾不上脸红,她想起高夫人就是被这双手给划开肚子,挣扎向后倒,却被洛书撑住了椅子。
“风姑娘莫乱动,阿玫若是取了不该取的东西,你就得多痛上一分。”
她流了一背冷汗,取东西?她听到两人的对话,公子玫居然想变为女子,那高夫人肚里没的东西……是子·宫么。
她看向低头掀开她内衫的男子,若是真挖了出来,她与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风宣顾不得其他拼命挣扎着,她又听到洛书低低的笑声,凭什么要笑,难道看一个人被挖出器官是件愉快的事?她连哭也忘了,死命扭动着身子,公子玫不得已停下动作看向她。
“别动,待会儿会很痛。”
他连惯有的淡笑也不见了,只留下一双空落的眼睛。他吃了多少女人,又是为了什么执意要成为女子,是为了这个洛书么,为了那个只会旁观的洛书露出这样毫无冷暖的表情?她突然很想抽他,无意中扯掉了嘴里的帕子。
“你好大的胆子!”
听她这一突如其来的吼声,两个男人都顿住了,“你以为柳泉会放过你们么?他这辈子最巴望的就是亲手宰了我,你居然敢插手?”
“呵……风姑娘何必把自己说的这般金贵?许柳泉动得,我就动不得么?得罪柳院又如何?即便柳泉亲自找来,你都不知死了多久,怎么,你以为我是如何得知你便是那九尾的宿主的?”洛书撑在她的后面,俯视着她汗流满面的脸,“你家大总管,可是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钟瞳?竟是她最先找到她么,她原本以为柳泉会亲自出马捉她回去,她果然是高看了自己么?
“但是钟瞳还不知道这里有妖,洛公子可是用了什么法子将阿玫藏起来的?还是洛公子不惜用美男计?”
风宣自知死期已到,嘴上更不会积德,冷嘲热讽地刚好说中洛书不堪的地方。男子有些动怒,“阿玫,把她的舌头拔了。”
“洛公子怎么什么都劳驾阿玫动手,怎么,是怕我风宣的血太脏么?”
“你只顾着脏掉阿玫的手,你还是人么?”
“狐宗里有一支脉,名为‘羽化’,成年后若是第一眼喜欢上男子,便会成为女儿身……阿玫这样,多半是因为化为女子过程中受了意外,洛公子倒是说的不错,真要是吃了我,兴许你还能变成女子。”
公子玫诧异地盯着她,“你……又何必再说这些?”
“嘻,风姑娘可是看透了,既然姑娘慷慨,阿玫就快些动手吧。”
风宣死死盯着公子玫,对洛书说道:“哪家的丈夫,会像你这般看着妻子痛苦还乐在其中,洛书,当真疯的是你才对。”
男子慢慢敛去了笑意,“他说你痛苦?阿玫,你当真痛苦么?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我让你吃人你便吃,我让你去接待客人你二话也没有,风姑娘,你瞧瞧,哪家的老婆像是她这般听话,我可真是……做梦都想杀人呢。”
公子玫面无表情地听着,风宣却感到他的手心湿了一片。
“阿玫,这么些年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人妖殊途,我陪你耗了这么久,就一直在等着你离开,你却硬是……陪我走到今天这步。”
“你从未提过休书二字,不管身子如何,我都是你的妻。”
“妻?哈哈哈哈哈……风姑娘你瞧瞧,哪家的妻子长得是男人身子!洛书捂着脸,慢慢收了笑声说道:“我舍不得,总想将你牢牢绑在身边,害怕你真有一天离开,只因为,从京城回来的那几年,所有人都散去了,那些巴望我求功名的亲戚,呵,到头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老家等我……是妖又如何,又成了男子又如何,我们不还是过的挺开心的么。”
洛书猛地将风宣掀倒在地,他走到了公子玫面前,“所以我找来了柳泉,他会杀了你。而我……我……便随你一起去吧,这世道,当真是容不下我了。”
公子玫摸上他的脸,“你的苦我何尝不清楚,三十年如一日,罢,若是与你死在一起,便省的地底下牵挂。”
风宣长松一口气,她一直在赌最后一把,用言语刺激洛书,让他自乱心智,所有的话,只为了保命!她不想死,即使有再多的同情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她终于解开了绳子,就听见洛书说:“风姑娘何必行色匆匆,这是南坊底下的石室,没我的吩咐上面的人是不会开门的。”
公子玫拦了洛书,道:“放她走。”
“怎么,你也是被这狐媚子勾了神智么?”
“她与我同一宗族,放她一马。”
“同族之情么,阿玫,你果然心善,可我见不得你对外人好,就算是族人也不行。”
“洛书……”
“既然要死,我也要先挖了她,再看看柳泉是个什么脸色。”
柳泉冷着一张脸,小潘已经快招架不住,“柳大人,我家主子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哎,我们做下人的哪儿知道风姑娘就是柳院的丫鬟,这几日也只叫她做做端茶送水的事,柳大人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一旁的钟瞳冷哼一声,“若不是接到你家主子亲笔书信,恐怕这妖孽早逃了。”
“妖孽是……”
柳泉放了茶杯,“我道她这几日怎么能避开城里的眼线,原来是进了南坊……这事你也不要怪洛公子不早早通告,要不是你那晚上将她吓住,她能忙着跑路么?”
“……这还成我的不是了。”
“罢,既然洛公子亲自来了书信,也就是有交人的心了。”他站了起来,望了眼天色,“你也不必瞒了,你家主子在哪儿?”
“哎……主子天黑前进了酒窖就没见出来,主子平日喜欢喝酒,便专门造了一出酿酒的地,就在南坊地底下……柳大人,请随我来。”
酒窖的入口就设在洛书房间旁,石门关的严严实实,柳泉凑上去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这酿酒的地是不是太潮了。”
小潘笑道:“我不懂这行,主子喜欢怎样便照他的要求来。”
又来了两个下人帮忙将石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小潘咦了一声,“这平日都有专人负责点灯,兴许是因为今天出了命案吧,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
“高夫人的案子?”
“正是,主子本就有意让柳大人来除妖。”
“呵,洛公子可是什么算盘都打好了啊。”
三人举着火把一路前进,终于看见了洛书所谓的酒窖,三两的架子,还有一些简易的木桶,“你家主子当真是在耍耍。”
柳泉四处看了看,“这地儿还有暗门么?”
“有的,但是不知入口在何处,平日里都是主子自己进出。”小潘老实的回答道。
“……你去传话吧,这儿喊能听见么?”
“都是用铃铛传音的,柳大人稍等。”小潘走到一头,扯出了细绳,很快一声清脆的铃声传开。
似乎过了很久,墙壁一侧松动了开,似在三人以为暗门打开时,那堵墙轰然倒塌,幸而底下潮湿,尘土很快落下,才能看清发生了何事。
“呵呵,当真还是来了啊。”
幽幽的女声带着倦意,这声音让钟瞳猛地一呆。
墙后还有更大的空间,湿气里透着血腥。里面烛火已经灭完,却在一处亮着苍焰,蓝色的火照亮了女子的脸,她正笑盈盈地看着三人,“似乎是,有些迟了。”
小潘往地上看去,才看见公子玫和自家主子倒在一起。
柳泉死死地盯住灯下的女子,“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