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呼吸一紧，径自将黑布蒙上眼睛，柳泉又问：“你不会无故将这黑布取下，发生了什么？”
“……突然有光。”
玉清缓缓开口道：“即使蒙着黑布也能感到有光亮，我便想亲眼验明自己还能否视物。”
钟瞳插言道：“你若真是盲人，怎还能雕玉？我见你平日举止如常人无异，玉清，你最好说实话。”
玉清轻笑一声，“瞎子便不能雕玉么？论起生活起居，这点自理能力玉清还是有的，镇上的人不过是夸大其词而已。”
“确如玉清所言，最多只能说明他适应性极强罢了。但我令饶有兴趣的还是你的眼睛，想必这睁眼的后果你已经亲自尝过了。”
玉清抿了抿嘴，“最先开始死的是一些牲畜，我便不敢再睁眼对人，当自己还是个瞎子。”
“你的眼睛是何时瞎的？”
“一年前……在去玉场的途中。”
“你碰见了什么人？”
玉清有些讶异地顿了一下，“柳大人心底已然明了，又何必再问在下。”
“我不能断言，自古以来它们都是离群索居，性情孤高，你又是犯了什么事，招惹了独山的山鬼？”
玉清轻叹一口气，“这倾慕佳人也算作恶？那****见她的马车停在路边，本无心窥探，但风过帘卷，那张脸，称之倾城也不为过。车边还站着她的婢女，我正想打探她家小姐是何人，就听那女婢说我是登徒子，我想要解释，就见她撩开车帘，我只记得那双眼睛极美，之后那马车扬尘而去，下山打听再也得不到此女的消息。后来眼睛疼了一晚上，第二日醒来，便再无法视物了。”
“玉清师傅当真是奇遇。”
“这还算奇遇？玉清师傅就只看了一眼，那女子就让他瞎了一年，我倒想看看有那么倾国倾城，连看一眼都是死罪？”
风宣听后抱着肩膀，义愤填膺地说道。
“这只山鬼确是小气了些，不过我想弄明白的是，你的眼睛是怎么好的？”
“失明之后我仍对她念念不忘，后来有一天半夜，我听见有人在房里说话，等我出声询问声音却消失了，后半夜说话声又响了起来，起初听不真切，后来才知道那出声的人住在我的眼睛里。之后往往复复多次，那瞳人也同我交好起来，生活中更是充当我的眼睛，告诉我外界的情况，之所以还能雕玉，也是因这瞳人给的提点……可是后来有一天，瞳人突然告辞，就在我的左眼开了一孔离开了。意识到复明后，我还来不及高兴，却发现凡是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活物都死了。”
“你在玉场突然感觉有光，是因为右眼复明了吧。”
“……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右眼也是住着瞳人的。”
“到底是什么眼睛……看一眼就会死么。”风宣缩了缩脖子，她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玉清才是货真价实的看一眼就死啊。
“重瞳之人，多是神魔转世。这种眼睛能让对视的人产生恐惧妄想，玉场死的那三人，也算是死在自己手里了吧，只有真正无畏无惧的人才能活……不过那都是得道登仙之人才有的本事了。”
“神魔转世？那玉清是神还是魔？”
“不管是神还是魔，现世的你只是一介凡人，而重瞳为天下人竞相猎杀的对象，你若想活命，便将这双眼毁了吧。”
其他三人皆是一惊，这因祸得来的眼睛反倒是成为新的祸害么？
“你本性善良，但若是留着这双眼，终有一天你还会害人。”
玉清沉默了片刻，说道：“这双眼柳大人拿去，也算我向死去的三位兄弟赔罪……若是，若是当初没有遇见她，唉……”
“一切因果姻缘都是天注定，这回是真的因祸得福也说不定。”柳泉站起身，笑道：“封印重瞳还得需要往昆仑走一趟，玉清师傅如不嫌弃，这一路上就由小环照应吧。”
“柳大人就如此放心让在下离去？”
“就是因为不放心，才让小环陪你走一趟。”
风宣疑惑地问向钟瞳：“小环又是谁，大人的式神么？”
没想到钟瞳摇了摇头，表情愤愤然，“多半又是他捡的小妖。”
风宣不敢再开口，就看见有人推门而入，柳泉将自称是小环的少女带到玉清面前，风宣二人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那个少女，这不正是玉妖！
玉清反倒没有惊讶，“原来是你……”
玉妖小环盈盈一笑，“玉清公子。”
“大人，你何时成了穿针引线的月老？”
柳泉没好气地弹了弹风宣的额头，“她可是百年玉石，灵气之甚可以暂且压制住玉清重瞳的阴邪。”
“有这么严重？”
“玉清本人尚未察觉，但人心难测，我总不可能亲自带他上昆仑。”
“有何不可？”
“昆仑太远。”
“……大人，你实在太懒。”
钟瞳见到柳泉的脸色立马猜了个七七八八，笑道：“他哪儿敢回去？昆仑山上住着的可是他的二师父。”
柳泉一听二师父三字眉头紧锁，他转向玉妖二人，“小环，一路有劳了。”
小环淡淡一笑，“定不负柳大人所托。”
“大人，能行么，小环看起来柔柔弱弱，要是路上遇上坏人……”
“柔弱？连那山鬼都要绕着路避开她的气息，又有谁敢打她的主意？”
风宣闻言一愣，“这么说来，山鬼遇上玉清也是小环的原因？”
柳泉淡淡道：“谁知道呢，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玉清看见山鬼是玉妖埋下的因，玉妖遇见玉清又是山鬼种下的果，有谁知道坏事背后又会有什么转机呢？”
第二日清晨，玉清的突然失踪成了灵庭镇人人相传的话题，虽然有过怀疑，但终究没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玉清是三起命案的始作俑者。玉场再也没有闹鬼传言，袁老板更是送了两盒好玉，不过柳泉只看了一眼就让风宣把布盖上。
“大人，这可是小环那块百年好玉啊。”
柳泉正准备上马车，听风宣问道不由得微微挑眉，“好玉？这些不过是死玉。”
“诶？”
“助她成形也就罢了，她还把所有灵气都给带走，留下这堆死玉给我又值得了多少钱？”
“……大人，我算是看透你的本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