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天还没彻底冷下来,风宣将柳院上下的被子摊在竹竿上晾晒。柳院树林杂多，一到时节就拼命掉叶子，若不早早打扫干净，等到入冬落雪可就晚了。先不说洛阳已有多少年没飘过雪，对于柳泉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即便在没有雪的诗情画意的景致里突兀地冒出枯枝败叶是令人极为不悦的事情。
柳院人少，柳泉钟瞳更不是做杂事的料，很多事自然担在了她身上。像现在，她既要晒被子扫庭院，还要背记柳泉交待下的往生咒大悲咒。这样纸上谈兵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她倒不热衷打打杀杀，只是有些枯燥。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魔婆耶……啊，念错了。”
“噗，再听你这么念下去，我也觉得这大悲咒乏味了。”
风宣诧异地回头，入眼的却是大敞着衣领下的一片雪亮肌肤，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才看清那人不仅是衣领，连腰带也是松垮着绑着。
——哪家来的流氓？
她不禁这么想到，而那人怕是误会了风宣惊诧的眼神，更是露出迷人的笑容，“姑娘是柳院新收的丫鬟？果然长得娇小可爱我见犹怜。”
“请问，您是……”
那人轻而易举捉住了风宣的手，“姑娘家住哪里，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我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家中无父无母。”她抽掉了手，哪有一见面就探听对方家里情况的，这人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是修罗派人来了？风宣又细细打量了男人，光看相貌瞧不出年龄……难道是人皮面具？
“原来是这样，在下失言了。只是柳院这吃人的地方不适合女孩子久待，还是随在下……咦，谁扔的石头！”
男子话没说完便捂着头叫了起来，钟瞳一脸歉意地走下台阶，她手里还转着一块，“方大学士！？恕钟瞳未能远迎。”
“……我专挑偏门回来，就是不想麻烦你们。”
男子似乎有些忌惮钟瞳，确切地说是钟瞳手里一上一下的石子。
想来是男子刚才的惨叫传的太远，把胡玥也引了过来，男子见了他顿时眉开眼笑，像是求救一般挪到胡玥身边。
“方兄！多日不见！近来可是又碰上什么风流韵事了？”
“哪有哪有……你才是逍遥呢，我听说琴楼那些美姑娘都给你迷了去？”
两人相视大笑，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钟瞳对风宣说道：“他便是柳院的学士方简。”
“柳院学士，被称为散仙方简的那位？没弄错吧……”
“虽然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确实没错，另外提醒你，离他远一点，这个人和胡玥一个德行。”
风宣尴尬地应是，就听见方简问道：“这位姑娘，还未请教芳名。”
“风……风宣。”
方简的脸色迅速惨白了起来，“你便是九尾？”
“是……”
之后风宣被他鄙视了很久，似乎还在向胡玥抱怨自己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口舌精力，甚至给人错觉他才是被调戏的对象，并且大部分人给予了同情和安慰。
风宣觉得有些难堪，虽然九尾恶行她也有所耳闻，但全都推究在她身上，未免过分了。钟瞳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初九尾一把火将他的书房烧了个干干净净，他气得吐了三天的血。”
风宣听后便不好再说。
柳泉已经听说了方简回来的事，在轩亭里备了酒菜算是为这位大学士接风洗尘。相较于胡玥，方简对柳泉的态度就谨慎了许多，不说赠与的书都是国学典范，连谈吐举止也变了样子，当真有一派大师的风范。
看的出柳泉极为敬仰方简，十句里八句都是笑着的。方简讲到了这几年外出游历的见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含笑着看着风宣，“说到冬天，龙门山庄的温泉最是好的去处，风宣，你想去吗？”
方简不明所以的话让风宣不好回答，不等她有所考虑，方简又说道：“温泉分男女，风宣不必顾忌。”
“正因为有你才要顾忌吧。”钟瞳抿了一口酒，她很少沾酒，看上去脸色绯红。
“方兄的为人我们岂会不知？既然不放心，何不一起前去，相互也好有个照应？”胡玥是典型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你骨子里是什么样我还不清楚？”钟瞳开始多话，风宣知道她一定醉了。
“钟总管是清楚到什么程度？”
“哈哈，胡玥，你别闹小瞳了……”
“谁要你多嘴，别以为你画**我不知道！”
风宣正喝着茶，闻言猛地咳嗽了起来。
“醉后乱言啊你！”方简极力掩饰着失态。
柳泉转过头问向风宣，“你可想去？”
她怔了怔，她来大塘近一年，还从没认真玩过一次，“想。”
柳泉笑了笑，“那就跟方简一起去吧。”
“大人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和他泡在一个池子里，我觉得会被白痴传染。”
“……”
就是这样，除柳泉外的四人，在第二日便住进了龙门山庄。另外，钟瞳会跟着来是因为她是在第三日清醒的。
这便是温泉断魂旅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