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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及第会(3)

斗乐,起。

笛音悠然舒缓先行,如同飘渺仙子落于凡间,四处都非同类,它在呼唤灵魂的应答,在寻觅知己的踪迹。

琴音突起,只一瞬的飞扬,而后便缠绕于笛音中附和着,像是两只蝴蝶试探着碰触,一起,一落,再碰触,你是知己还是爱人?

似乎已能确认,笛音渺渺,琴音潇潇,两只蝶儿已互明心意,就要缠绵,将要缠绵。琴音却突地又荡起,生生分离。

容尚祈微微一笑,莫名就知道这弹琴之人是戏耍够了。

笛音突地一转,努力跟上琴音,孤单的蝶儿呼唤着远去的情人,琴音却越飞越高,越弹越急,并不显纷乱,像是九天玄女的独舞,容不得半分所谓合作的干扰。

一个起伏,笛音不甘的消失。

琴声悠悠荡下来,仙子履平地。

急切的掠过一声箫音,秘密的轻轻地缠上琴音,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琴音依旧闲适,似乎并未察觉到这来客的心意。箫音渐渐放松下来,与翩翩起舞的琴音缠绕着似乎要永不分离。

琴音急转直下,分明是一场离别曲。

箫音努力将气氛调节回升,却不敌,终于,离别。

江少曦无奈的放下萧,转头跟顾青何说话:“这人好厉害,等下我要去看看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只手。”

容尚祈有些手痒。

那边还在继续,又有笛音起。

“怀良,我去会一会那弹琴之人。”容尚祈抽出紫竹箫,目光中已然跃跃欲试。苏怀良早看出容尚祈对弹琴之人的欣赏之意,点点头,又笑道:“我在这等你,你这个山长可别给我们明心书院丢脸。”

“放心,放心。”容尚祈笑应着,远去。

乔非离已经弹了很久,唔,时间差不多了,也快要结束了。手上动作不停,琴音隔着帷幕荡出去,乔非离心里实在有些失望,自从参加以来,竟然每次都遇不到对手,胜出有什么意思。第一次赢了还好,有些小得意小自豪,可是接下来年年赢,实在无趣,不参加吧,却又想着会不会错过对手。乔非离已经自以为与独孤求败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这一次,还是没有惊喜吗?

寂落了片刻,没有应声,琴音孤单的飘飞荡漾,像是孩子找不到家了。

乔非离准备歇音。

异响突起。

清亮的箫声直刺入人心底最柔软之处,生生让人打了个激灵。

乔非离勾唇一笑,来了。

琴音不变,孩子犹然盲目四顾。箫声恰似急飞急掠的雄鹰,在碧空中飞翔的欢畅淋漓,演绎着雄鹰一生最辉煌的升腾。两不相干一般,却互不相扰。

乔非离眯了眯眼,白皙劲力的指尖翩若白蝶在琴弦上舞动,划了个清音。

琴音一荡,孩子乘着白羽靠近飞翔的雄鹰,似乎要驾驭这天上最潇洒最有力量的飞行者。

雄鹰竟然不应,依旧远去。

乔非离直追。

箫音急转,雄鹰掠下捕食,似并不在意琴音的挑衅。

乔非离又是高兴又是气恼,高兴终于有了个对手,气恼这对手竟然无视他,乔非离再一次眯了眯眼。

琴音惊响,孩子扑上去,挡住雄鹰去势,将猎物从鹰爪下抢走放生。

雄鹰终于回视那捣乱的孩子。

箫音煞气四溢,雄鹰扑向孩子。乔非离满意的笑。

指尖一个起落,划下一阵凯歌,战争开始。

说是战争,却似琴箫和鸣,只如同你情我侬,平静下暗流汹涌。箫音旋飞,如同男子邀女子跳一场回旋舞,乔非离接受挑战,琴音回旋。

开始还是柔和默契的转身,起步,渐渐地,箫音开始沸腾,那动作越来越急,只绕的人眼花缭乱,琴音本该奋起直追,却缓了下来,恰似柔婉的女子,用最温软的方式化解最热切的情意,乔非离笑的狐狸一般,以,柔,克,刚。

箫音终于渐渐舒缓,回旋舞已到了最后一刻。

琴音再一次荡起,那舞者瞬间化身九天玄女飞转腾起,箫音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几乎同时飞扬,男子的身形密密地围住女子的舞姿,和谐的恰似本来如此。

想甩掉是不可能了,乔非离笑着叹气,指尖翩然掠过琴弦,划出最完美的终音。

那一对舞者定格的简直炫丽。

音刚落,乔非离迅速起身,掀开帷幕,目光逡巡。

容尚祈似乎还未平息那一刻的激情洋溢,唇角的萧都忘了放下。

乔非离一眼就看到了那风华无匹儒雅从容的墨衣男子和他手中的萧,心下不免一叹,真是个好对手。

就像默契,容尚祈不知怎么便在那刻转头,四目相对,那俊美的白衣男子正勾着唇角清浅的笑意,恣意不羁,容尚祈毫不吝啬的回了一个笑,温和明朗。

乔非离回身,没有丝毫见到对手便去结交的意思,笃定一点,那人既然出现在燕知园,总会有缘相见。

容尚祈也回头,离去。

四周围观的人这时候才想起鼓掌叫好,这一场较量简直几近完美。

“精彩,精彩……”宫廷乐师老泪纵横,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如此默契完美的曲子,不枉了,不枉了,擦干鼻涕眼泪,赶紧记下曲谱。

沐阳继续寻找妹子,江少曦忍不住拉着顾青何进了帷幕,见乔非离正在给一把桐木琴调音,也不好打扰,只好等在一旁。

“咳咳,这位兄台,我是第二个和你琴的人,你还记得我的箫声不?”顾青何倒是耐得住,江少曦却等不及了。

乔非离停了手,终于抬起头,恍悟一般,貌似真诚道:“噢,你的箫声很不错。”

江少曦被夸的立刻找不着北,“兄台真是客气,我叫江少曦,兄台怎么称呼?”

“乔非离。”

乔非离?

顾青何心头一跳,默不作声,本来游离的目光却回转到面前人身上,现出一丝古怪,微微讶异。

“啊,原来是乔兄,乔兄的琴弹得真是天下无双,在下佩服。”江少曦显然什么都未察觉,目光还是热切的能灼伤人心,忽然想到身边的顾青何,连忙拉过来介绍,“乔兄,这是我好友顾青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厉害的不得了。”

顾青何嘴角一抽,却已经习惯了他这番词句,只笑了笑,抬手抱拳,弓着身子给乔非离行了个上下之别的礼,口中却是:“久仰乔兄。”

乔非离点点头,“顾兄客气。”

江少曦莫名其妙,不懂这俩人互动的奇怪之处,只嘿嘿一笑,道:“我们吃酒去,乔兄,我觉得你真是厉害,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甩掉别人的和音?”

“好啊,这有何难。”乔非离难得爽快,全赖今日得了对手,“不过我的舌头很挑,可得是好酒才行。”

“放心,绝对陈酿好酒。”江少曦兴奋的应着。

三人果真去吃酒了。

顾青何默然暗叹,没想到,这天下第一贪官,二品大员乔尚书,竟然是如此年轻俊美,气度清贵的人,还弹得一手举世无双的琴。顾青何再想着以前街头巷尾传扬的什么天下第一贪长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只能扶额,流言到底是流言。

“叽叽唧唧……”小鸟儿扑棱棱跟着飞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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