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迪达拉亲王遇刺已经过去了五天,帝都的各大港口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帝都,地处欧罗巴大陆中心,四片大陆和四大海峡之交汇处,使它毫无争议地成为在大陆建国立都的不二选择,久远的摩羯王朝也好、现在的黄金狮子皇朝也罢,都将首都建设于此,使得帝都这座天然的都城,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整个大陆的政治、文化、贸易和金融中心。
然而,帝都是一座岛屿,岛上有皇宫,有政府,有贵族,有平民,有军队,有商人,有繁华的商业街,有成片的居民区,有森严的军事基地,甚至有监狱,有墓地。但是这里没有农田,没有牧场,没有工厂,没有矿藏。繁华的帝都岛城,它的一切所需都要依靠东四南北四大港口与四块大陆的往来贸易补充,无法自给自足。
迪达拉亲王遇刺案发,帝都实行了戒严令,四大港口全面封锁,贸易停滞,物流停运,每日耗费甚巨的帝都,其物资储备连一周都无法支撑。戒严令发布仅过了三天,就遭到了帝都各大商会的强烈抗议,民怨沸腾,差点游行示威。本来一心一意搜捕亲王刺客的帝都警卫队不得不抽调兵力弹压民众,但却收效甚微,因为连官兵们自己也担心,再这么戒严封锁下去,连警卫队的食堂都揭不开锅了。住在帝都的贵族阶层大发雷霆,联名向皇家议事厅提出严正抗议,不能因为迪达拉家族一氏一族,苦了其他贵族,自己也不是好惹的。于是贵族们有钱没处花,因为买不到东西。物价涨得再高,商家们也挣不到钱,因为事发突然,毫无预兆,根本来不及囤货,就戒严了。
整个帝都,经济混乱,城市秩序几近崩溃。
好在、好在,封城的第四天,英明的皇帝陛下就明令解除了戒严令。如同防洪堤坝泄了闸,来自大陆各地的货运商船云集四大港口,往来穿梭,络绎不绝。帝都警卫队又不得不赶往四处维持秩序。官兵们连连摇头:陛下啊陛下,颁布戒严令的也是你,才不过三天就又取消,这不是逗我们玩吗?
夏洛克还收到皇帝的密令:停止一切对亲王刺客的调查和追捕。手中握着密令,夏洛克瞪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脸涨得通红。随即释怀,叹了口气。抚摸着脖子上的淡淡伤口,夏洛克如释重负。事态的发展已经由不得自己这个皇家特派员了。陛下现在恐怕正在纳闷,为什么亚历克斯这个火药桶没到皇宫里去叫骂闹事吧。
凌晨,连续作战的警卫队官兵们筋疲力尽,酣梦正香,连负责值夜的巡逻兵们也开小差找小巷子打瞌睡去了。四大港口却依然在加班加点补充物资。审时度势,爱丽丝认为今夜动手,正是时候。
凌晨两点半,帝都东南上城区的一栋雅致小楼在成片的豪宅群中显得并不起眼,此处正是帝国皇家设计院院长兼首席,雷奥塞恩斯子爵的府邸。
子爵府后街的小巷中,爱丽丝和露碧两人一袭黑色紧身夜行衣灵巧地掠行于狭窄的围墙上,开始了此次代号“神兵”的夺还任务。
根据这几天歌舞团的明察暗访,雷奥子爵作息规律,除了周末偶尔的社交活动,平日里基本上是设计院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此刻子爵应该正在三楼的卧室酣睡。而此次行动的目标是二楼的书房。雷奥子爵最为得意和隐秘的设计杰作不在皇家设计院的办公室里,而在这间小小的书房。谁能想到这方寸之间的小屋竟蕴藏着足以加速推动历史发展的科技力量呢。
爱丽丝的计划很简单,悄悄潜入书房,搬空书房里所有的设计图,原路返回,任务完成。这就是一个简单的C级任务吗,对于擅长轻功的爱丽丝,这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爱丽丝和露碧刚刚从围墙落下,躲进后院的阴暗处,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安静,太安静了。”借着微弱的月光,露碧用唇语说出了自己的警觉。爱丽丝会意地点头。血腥味,再淡也逃不过刺客敏锐的直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子爵府的另一面,斜对着小楼大门的一条幽暗小巷中,悄无声息地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躺在车顶上睡得正香,轻微的鼾声连车厢里的夏洛克也听不见。马车上没有点灯,夏洛克嘴里叼着烟却不点燃,生怕微弱的光线暴露自己的所在。微风阵阵的春夜,夏洛克却是满头冷汗,脊背湿透。这群女妖怪,实力太过恐怖。她们就是那晚和亚历克斯一同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女子别动队。威逼之下,孤身一人的夏洛克老实交代了自己的重大案情发现。经过连日在帝国歌舞团蹲点,终于等到了刺客露头。夏洛克正奇怪,脾气火爆的亚历克斯怎么能耐得住性子。既然有这么一支战斗力恐怖到令人发指的女妖别动队,怎么没有直接血洗了歌舞团。其实原因无他,杀光了歌舞团,怎么知道死的人中哪个姑娘才是刺客少女呢。没想到刺客竟然自己暴露了行踪。女妖别动队一路尾行至子爵府,之所以没有半途截杀,是为了瓮中捉鳖,将刺客活捉带到亚历克斯面前。所以她们抢先动手,十名女妖,悄无声息,先后从不同方向潜入小楼,同时动手,短短十数秒,没有打斗,没有抵抗,甚至没有惨叫声。子爵府上至主人,下至用人,十几条人命瞬间消逝。比起她们,皇家刺客的精英们简直是业余。女妖别动队是夏洛克自己给她们起的名字,因为她们骇人的容貌和恐怖的身手,根本不是正常人类女子所能有。
此刻的子爵府,已化作死地妖洞,不管怎么想,落入这个恐怖陷阱的刺客少女都是死路一条。事后该如何向密令自己停止调查和追捕的陛下交代,夏洛克已经管不了,因为他无能为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爱丽丝在西南四岛受训时,东方兵法老师奥玄子的教诲。爱丽丝壮着胆子游壁上墙攀上二楼,书房的窗户居然没有上锁。爱丽丝成功潜入书房,警惕的露碧则在窗下,为爱丽丝把风。
书房里一片漆黑。不对,好像有人,气息若隐若现。非常失策地,爱丽丝划亮了一支小火柴。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微光中人影闪动,爱丽丝来不及起势招架或是躲闪,对方已飞扑上来,死死地抓住爱丽丝的手腕,若不是爱丽丝有备而来,总是全副武装,以不变应万变,此刻锋利如刀的指甲恐怕已经刺穿爱丽丝的手腕割断经脉。可惜对方抓的不是地方,爱丽丝袖剑弹出,锋利的刃口,干净利落地削去了对手的一根大拇指。一声惨叫,对手瞬间泄了力,来不及惊吓于对手纺锤形闪着寒光的琥珀色瞳孔,爱丽丝顺势一个正蹬将对手踹翻在地,紧接着毫无迟滞地起跳坠落,锋锐袖剑直刺对手面门,这一记杀招,爱丽丝在实战中千锤百炼,绝无失手。
干掉一个。爱丽丝只觉得喉头一紧,有人从背后偷袭勒住了自己的脖子,直觉告诉爱丽丝,如果对方也拥有那刀片一般的指甲,那么划破自己的喉咙根本不在话下。原来对方是要活捉自己。由于力量上处于绝对劣势,无论爱丽丝如何挣扎,在对方铁钳一样的手臂下,愣是无法挣脱,同样是女人,怎会有如此恐怖的臂力。
又是一声惨叫,从背后掐住爱丽丝脖子的手臂瞬间瘫软。
“爱丽丝,是我。”露碧一记迅疾狠辣的背刺,第二个被干掉了。“楼下也有人,她们人多,我们被包围了。”
“上楼。”爱丽丝当机立断。其实三楼也可能有埋伏。至于为什么要往楼上跑。这只能说是爱丽丝作为刺客的直觉了。
楼顶无路,女妖们将人手埋伏在一二楼,将爱丽丝和露碧逼上三楼死角,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擒。然而,对于擅长轻功的爱丽丝,上了屋顶,海阔天空,正是逃脱出路所在。
事实证明,爱丽丝这一把赌对了。
女妖们步步紧逼,上到三楼,爱丽丝和露碧凭着直觉不管三七二十一,撞进一间房间。顺手锁上房门。
“有埋伏!”从后腰摸出一把手斧,爱丽丝劈开衣橱,抓出一个人来。手起斧落,只听又一声惨叫。爱丽丝停止了动作。趁着窗口洒进来的月光,出现在爱丽丝眼前的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孩。
居然还有幸存者?
如何处置?
爱丽丝不知道,此刻她瞬间的决定,居然彻底改变了整个帝国的历史进程。
露碧,你带着小家伙,我来引开她们,我们分头逃。
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有功夫救人。没时间反对了。露碧抱起小孩,飞身夺窗而出。爱丽丝也不犹豫,翻身跃上屋顶。轻功掠行。
这里是帝都东南权贵富豪云集的上城区,每一栋豪宅多是买地自建,因而每栋建筑都是造型各异,风格独特。加之上城区的街道宽阔。望着那高高低低,斜平尖顶,各种材质的屋顶,爱丽丝露出了狡邪的笑容:“看你们怎么追。”
对于身怀北斗秘传轻功的爱丽丝,这样的地形正是发挥自己平衡性强,腾跃距离远的所在,普通追兵只有被甩的份。
然而令爱丽丝惊讶的是,身后追击的步点丝毫不落自己下风,就连那些45度倾斜常人站都站不稳的瓦顶上都能跟自己拼速度。听声辨识,追上来的有四个人,四个女人。那轻快的步伐,极佳的平衡,再回想起那骇人的纺锤形闪着寒光的琥珀色瞳孔,还有那刀片一般锋利的指甲,使得爱丽丝不由得想起了一种动物——猫。
“可恶,一群女妖怪。”爱丽丝一边咒骂着,一边上蹿下跳,专挑复杂的地形路段逃脱,试图以轻功优势与追兵拉开距离。
力量,这是爱丽丝的软肋。随着奔逃时间的加长,爱丽丝的耐力开始跟不上了。糟糕的是身后紧追不舍的四个女妖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步调丝毫不乱,越追越近。
踏上一面狭窄的围墙,左前方是一根路灯杆子,为首的女妖已追近自己十米。成败在此一击:
爱丽丝伸出左手,紧紧握住路灯杆,以此为圆心,在巨大的速度惯性下,拉出了一个180度高速大回转。路灯杆的底部被拉得吱吱作响,剧痛中爱丽丝竟然听不清这声响是来自路灯杆还是自己的手臂。只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手臂都要被拉断了,起码脱臼是在所难免了。回身直面追击的女妖,爱丽丝右手已经从后腰包中抓出一把飞镖,诡异出手,数十片闪亮利刃如雪花般水平射出。这是罗伯特传给爱丽丝的独门刺客兵器,雪花镖。
奔逃与追击的速度叠加,加上爱丽丝的出手速度,弥补了爱丽丝的力量不足,也超出了对手的反应速度。为首的女妖虽然已经本能地做出反应躲避,但为时已晚。这雪花镖的发射手法独特,若没有经过专门训练是用不来的。几十片同时射出,虽然大方向上都是向前,但每一片的弧线角度都有所不同,让对手避无可避。雪花镖刃口极薄,极其锋利,切入皮肉毫不费力,即便卡在骨骼上,由于雪花镖的每一片刃口方向不同,而且都带有一根细细的血槽,中镖后,如不手术取出,强行拉拔必定扯下一大片血肉,而若置之不理,细密的血槽则将不断加速伤口的流血,令中镖着失血而亡。
冲在最前的女妖首当其冲,胸口连中数镖,心脏动脉被切断,肺叶洞穿,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飚着血如同落叶般坠落。
其余三名女妖同样中镖,却没有被伤及要害,眼见同伴被杀,竟没要丝毫凝滞,连镖带血,速度未减分毫。反观爱丽丝,体力已经透支,360度转回来,已失去速度,左手脱臼,满头冷汗,直觉告诉爱丽丝:这下子,玩完了!!
“嗨!!!”
只听得背后一声暴喝,爱丽丝本能地一回头,只见一个女妖腾空飞扑,一记标准的猫扑耗子,将爱丽丝扑向地面。
一记结结实实的狗啃泥,爱丽丝胸口一阵剧痛,肯定有几根肋骨被砸断了。很不可思议地爱丽丝此刻心中居然抱怨:自己的胸部为什么不能再发育得饱满一些,就像卡门那样,或许这样,就不会摔得那么惨了。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虽然有自己这个垫背,但练过轻功的爱丽丝巧妙地将相当一部分落地的冲击力传递到了对手身上,背上的这个女妖同样摔得不轻。
一记蝎子摆尾,爱丽丝背身撩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对手的后脑勺上。这一招无论在北斗的轻功大全还是罗伯特的刺客武术中都是没有的,这是爱丽丝自己开发的野丫头路子绝招,由于在天使乐园的工作关系,使得爱丽丝潜移默化地练就了极强的腰力和柔韧性,所以这一脚踢得对手天旋地转。爱丽丝趁机挣脱了束缚。
看周围,这里应该是一条扔垃圾的小巷,路面狭窄,两边都是宅院的围墙,最最该死的是,这是一条死胡同,只有一个出口,已被两名女妖堵死,剩下的第三名女妖落在围墙上,显然是防备腾跃了得的爱丽丝再次跃上屋顶逃脱。别说脱臼骨折的爱丽丝跳不起来,即便拼死腾起,只要再来一记刚才那样的飞扑,爱丽丝一样是插翅难飞。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奥玄子老夫子信口吟唱的东方诗句,此刻竟然如此清晰地回荡在爱丽丝的耳边。“难道我爱丽丝,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吗?一条臭烘烘的垃圾小巷!!”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的,谢夫子教诲。”爱丽丝自言自语道。从腰包中掏出一支小巧的玻璃管,里面密封着红色的液体。
左臂已经脱臼了,爱丽丝右手举起玻璃管,硬生生用牙齿咬碎。液体滴落,尚未落到地面,便蒸腾为烟雾,尽数被爱丽丝吸入鼻腔,心脏随即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一年半之前,初登西南四岛的爱丽丝正是凭借这卡门的特制药剂和杰克一起突出重围,比起当时,今晚的这一支,药效更猛,爱丽丝只觉得浑身燥热,豁出去了,一把撕去了上衣,于是乎,少女肤白胜雪的上半身****裸地展现在三位女妖的面前。
看不出爱丽丝有什么变化,为首的女妖揉了揉后脑勺,正是火大,伸出鲜红的舌尖,嘴角一舔,伸手就要擒拿爱丽丝。
手指刚触碰到爱丽丝的肩头,瞬间,一阵剧痛顺着女妖的手臂直击心脏,全身麻痹。由于药效猛烈,加之爱丽丝的拼命,这一记电击,威力很大,居然震退了女妖。
“呵呵呵!!!”爱丽丝得意地笑道:“来呀,再上。”
这是一场死斗,爱丽丝以一敌三,逃脱绝无可能。然而对方三人都身中雪花镖,虽未伤及要害,但在细密血槽的导引下,鲜血正在加速流出,再耗下去,必然失血过多。而爱丽丝这边,虽然脱臼骨折,全身上下却并没有创口,现在全身过电,对方只要不下杀手,连碰都碰不得,要想活捉自己绝无可能。可是刚才一路奔逃已是体力透支,现在剧烈的心跳更是加速消耗着爱丽丝最后的气力。
拼的就是意志力了,看谁先倒下。
可是这一次,命运的执笔者似乎真的是想置爱丽丝于死地了。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普通人,若是遭受那样强度的一记电击,即便不被电晕,也得倒地痛苦打滚一阵。可是这些女妖怪哪里是普通人,震退之后只一个踉跄,一声暴喝,怒气更甚,再一次朝爱丽丝猛扑过来。
疯了!!
女妖双手死死地抓住爱丽丝的肩头,锋利的指甲深深地插进爱丽丝柔嫩的肌肤,鲜血直流。任凭剧烈地电流在全身流窜,女妖死不松手,疯狂地乱叫。
爱丽丝一声怒吼,一股强电流再次将这名女妖震退。
然而,可怕的是爱丽丝的电击对于这个女妖怪仿佛是兴奋剂一般,当她再次抬起头来,已是完全兽性大发,那狰狞扭曲的龇牙咧嘴,闪着绿光的瞳孔,尖锐的虎牙,已经没有了一丝人性,如野兽般再次扑向了爱丽丝。
这下子,任爱丽丝如何电击,暴走的女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更要命的是失去理性的她,全然抛开了少主活捉刺客少女的命令,锋利的爪子疯狂地撕扯开爱丽丝的皮肉,甚至张口咬掉了爱丽丝肩头一大块血肉。
“暴走了,快,制住她。”围墙上的女妖呼喊着跳下来,和另一位同伴合力艰难地将暴走的那名女妖从爱丽丝身上拉开。
留在地上的是满地鲜血中奄奄一息的爱丽丝,一分钟前还如同粉雕玉琢瓷娃娃般的爱丽丝,此刻就像是一只千疮百孔被撕烂的碎布娃娃。
“我要死啦。。。”爱丽丝呜咽着。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翻过身来,爱丽丝仰面朝天,肩头的伤口触目惊心,浑身的伤口,也不知留了多少血。仿佛失去了知觉,连气都喘不动了。
憋出最后一口气,爱丽丝大叫一声:“莱克斯!!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