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许炎压抑着心中的欢喜走进了长秋宫。偏殿里，她屏退左右，看着那张人皮面具。
当所有宫人退下之后，许炎摘下了面具。四目而对，相觑无语。只等那沏好的茶水凉透后，他先开了口：“最近，还好吗？”
她低头浅笑，回道：“挺好的。你呢？”
他紧紧攥着桌下面藏着的手，说：“我也挺好的。”
又是半盏茶的沉默，她说：“就快要出征了吧？”
“恩。”
“一，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他看着她，笑了一声，玩笑道：“怎么？难不成你等我吗？”
她咬了咬下唇，片刻，吐出了一句：“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他眉头微皱，猛然站起，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着，只字不发。
“我知道，你恨元苍国，但千万不要因为这恨而迷了心智，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抚着她的背，回道：“我知道。”
“若是败了，你也不要意气用事，平安最重要。哪怕元苍真的兼并了南楚，也不要紧。我尽然可以嫁给南楚的皇帝，自然也……也可以”
“我一定会胜。”字字强硬，未等倾依说完，他便开了口。或许说，他不愿意听见那后几个字。
诉过衷情后，他们相靠而坐，四手紧扣。
许炎说：“我走后，有下一步的任务要交给你。”
“你说。”
“杀了沈夷光，坐上皇后之位。”
“你说什么？”她猛然站起，问道：“沈夷光与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她？”
许炎缓缓站起，抓着倾依的双臂，说：“沈将军虽已告老，可他在朝臣们心中的分量很重。若是皇后死于宫中，群臣必定人心涣散，到时候我就可以”
“不可以！”她甩开他的手，厉声回答。
许炎看着顾倾依一脸不愿的样子，问道：“你该不是和那女人有了感情，舍不得了吧？”
她转过身看着许炎，回道：“我就是舍不得。夷姐她对我很好，我下不了手。”
许炎呵的一声笑了出来，带着满眼的冷漠和嘲讽，说：“顾倾依，不要忘了你嫁入南楚宫中的目的。也许将来有一天，你要杀的会是这个皇帝，到了那时，你不要像现在一样告诉我你舍不得！”
她双眼含泪，问：“让朝臣倒戈相向有很多办法，你为什么非要杀了她？难道复国，就必须要伤害那些无辜的人吗？”
“无辜？”许炎怒目圆瞪，仰首大笑，眼中尽是仇恨。“南楚挥军而上，灭我北梁的时候，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又何尝不是无辜！”
“一夕之间，诺大的北梁国荡然无存！我的亲人、朋友，还有举国上下无数的将士、百姓！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已惨死刀下。”许炎紧紧地抓着顾倾依，眼中尽是红色的泪。
“那条潭水河，被血染成了红色，也被尸骨填平。时至今日，我甚至，甚至不敢再去看一眼那条母亲河。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盯着倾依的眼睛，苦笑起来，“因为那上面仍旧漂着血水。那血水中的红锈是祖祖辈辈的生命！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它的血腥还是没有被雨水冲净。顾倾依，这样的仇、这样的恨，你叫我如何不报？”
顾倾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许炎眸中的悲愤，只觉心中隐隐发痛。那场亡国之火，她未曾见过，所以不懂许炎的恨。可她知道，只要能让他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良久，她眼中含泪，轻声说道：“不就是沈夷光吗？我杀便是了。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说。”
“你只需要安心的等待结果，过程如何，我自有分寸。你决不能干涉。”
他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竟敢和我谈条件了？”
她也笑了笑，回道：“这不是谈判，这是要求。”
“好，答应你便是。”
许炎走后，顾倾依独自坐在窗前，看着满树黄叶飘落，心中却只剩下北凉。佛说：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也许她和沈夷光的缘也到了散灭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