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伴了你千年尚不自知呢。”怨灵的声音幽怨而婉转,看了看已全身痉挛的乾儿,抽身自菩提树中而出,那稀薄的魂魄之体好像愈发透明了。素白宫装轻纱若流水般拂过青草茵茵,怨灵俯视着皮肤已染上一层淡淡绿色的乾儿,目光中是一种透射灵魂的孤寂。
“他应是爱着你。”怨灵的声音飘入乾儿耳中,只是此刻已近昏迷的脑海中除了忍耐别无他想。
怨灵伸出手去,丝丝灵气沁入乾儿体内。随着面上绿气的褪去,搔痒感已减轻许多,乾儿神智方清醒了些,刚刚坐起,发现右臂已能行动自如,肩上伤痕也已愈合。
“回去吧,去你的主人那里。”怨灵伸出稍微动一动就仿佛会随风而散的手,结印驱使。火龙似有留恋地于蘅芜身周浮游半晌,终进入乾儿体内。
乾儿立起身,只见怨灵静静立于菩提树下,依旧仰望着那一树葱茏。
“你还要守于这里吗?”乾儿看着怨灵那孤寂的背影。
“如果可以,我会一直守下去。”怨灵的周身已起青烟,仿佛风力略大一些,便可将其吹散:“你离开吧,木阵已破。”
乾儿翕动了几下唇瓣,终是没有再言语转身,鼻端却传来一阵极其淡雅的清香,待回头看时,却见一片白色花朵满树盛放,幽姿淑态却又典雅华贵。此香气醇厚,前味酸涩,中味苦涩,后味香醇,竟似将所有的香气皆综合为一体。闻之竟觉尝遍世间百态般,由心酸引向一片豁达。
“菩提花开,姻缘盛放。”耳边只余怨灵那飘渺无际的声音,满足中却又带着丝丝遗憾般的幽远。守望千年,菩提花开,一缕芳魂终于归去。
乾儿看着那满目缤纷随着怨灵的消散而一并散去,余香缭绕,花枝轻颤,似在诉说着这千年的孤寂与愁绪。乾儿转身,只觉眼角有丝丝凉意,指尖轻触,竟然湿润了,豁达一笑,向墓室方向飞驰而去。
米桑远远地看见乾儿的身形,喜不自禁地朝她挥了挥手。乾儿远远望见蘅芜依旧昏迷着,一丝凝重又浮现于脸上。
乾儿落于米桑身旁,细致地打量了蘅芜一番,确定她仅仅是陷于昏迷之中并无其他异常,这才放心下来。
待步入墓室内,便见锁链又断了一根,那寒玉棺稳稳地浮于半空,乾儿凝视了半晌,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你——到底是谁?
米桑深吸一口气,将玉净瓶倒向第三簇火焰,蓝焰猛涨,倏忽照亮了锁链所连之处。石洞中一只硕大的老鼠提拉着一比它自身大数倍的铁罐,铁罐中盛满了香油,一端束着铁链。怎奈无论它如何用力,却仍旧拖不动那铁罐,也不肯放手,就这样僵持着。其下石门洞开,乾儿拦住欲入内的米桑:“你和蘅芜就待在这里,我入内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米桑看了看昏迷于一旁的蘅芜,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她孤身一人于此,断然不可。”乾儿已打定了主意。
米桑左右看看,犹豫半晌,只能点了点头,目送着乾儿淡然转身步入密室。
此间密室表面看去平凡无奇,乾儿愈走愈发心惊。密室石廊看似无穷无尽曲折婉转,却兜兜转转并无出路。乾儿停下脚步,静静地观察四周,于石壁上投射出长长的一道光影。按照自己方才所做之标记,前金后木方位已经过四次,显然是以后天八卦布阵,那么取道东北艮方位即可,心念卜定,乾儿正当转身却只觉肋间一麻,已不能动弹。
“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一个人儿。”一个苍老却又带着滑稽的卷舌音的声音自乾儿耳边响起,随即一个长着圆圆红色鼻头的老头的脸倏忽于乾儿眼前放大。
“啧啧——”老头的小豆眼中放出亮光:“居然是个鲜滑水嫩的大姑娘儿。”白色的八字须被其吹得上下浮动,颇为滑稽。
“放开我。”乾儿极力地克制怒火,为何这个老头居然能知晓自己的穴位与常人不同,一点即中,且自己根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着了道。
“丫头儿,有求于人,就得拿出求人的态度啊。你说我为什么要白白放开你呢?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儿啊。”老头伸出自己的肉手揉了揉红鼻头,显得那鼻头更加红了。
“你个老不修,明明是你先趁人不备将我点穴。”乾儿见他一副泼皮样心中更是怨愤,却也不得不于心中暗惊,这老头的实力深不可测。
“哪儿有?”老头突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脸上的肥肉被挤出了几个疙瘩:“我好不容易见到你这个女娃娃儿,心中高兴还来不及。要知道,老子当年身边也是美女成群,娇妾如云的。要怪只能怪那挨千刀的老东西,害老子做了这么多年和尚儿!”
一听此言,乾儿不由得心急如焚,这老头摆出这么个德行,难道竟是个老色鬼,自己已被制住,该如何是好?
胖老头喜滋滋地上蹿下跳,身形如鬼魅般于走道中游走,一边嘴中咋呼着:“真是远观近看都美得脱俗儿,那些不经捏玩的面娃娃可比不得你。”声音刚落,只听一阵轰鸣之声起,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湮没了胖老头的身形。
石屑四溅中,胖老头于烟硝中出现。乾儿一见,差点笑出声来,只见其满头银发皆变为焦黑,有丝丝青烟浮起,脸部黑得跟个碳球似的。
“你这个死老鬼儿!说好了不带打脸,你居然用雷电劈我,把我这张风流俊秀的脸劈坏了不要紧,把这身仅存的衣裳给劈坏了,难道要我裸身行走,太折损威严了!”胖老头愤恨地重重跺了几下脚,吐出一口青烟。
“谁叫你这个老臭虫发现了好事也不知会一声?还是老规矩,谁赢了谁得这女娃娃。”一个苍老却极其冷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一身蓝衣,庞眉皓发却神采奕然的老者施施然自走廊另一头现出身形,未见其足下走动,便已至乾儿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