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大宅,身后的门立刻就被关上了。景明瑶皱了皱眉,倒也不慌张,事已至此她倒是想看看大公子到底要干嘛。
宅内花草丛生,姹紫嫣红,入目是一方碧绿的池塘。池塘上九曲回廊,池边盖着亭台楼阁,颇有些江南风范,倒不像是西北贫瘠之地的内宅。一条笔直的石板路通向一栋红砖琉璃瓦的二层小楼,景明瑶就这么被大公子拉进了小楼内。
一进小楼,只觉得香风扑面,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还是大白天,小楼内却已上了华光灯火,大堂的主座上坐着一个打扮怪异的男子,在他的周围围绕着几个妙龄女子,女子们或坐或跪,或香肩毕露,或****半遮,一边敬酒,一边跟软语调笑着。而大堂的两侧站立两排绯色衣裙的女子,俱都颇有姿色,或捧着托盘,或拿着小扇,还有捂嘴轻笑者。此时窗户大开,一阵穿堂风吹过,女子们曳地长裙翻飞,颇有些纸醉金迷一派风华之感。
见大公子进来,那个穿着怪异的男子哈哈一笑,推开身边的女子起身迎着走了过来。
“陆兄可是带来了上等货色?”男子的发音僵硬,强调怪异,景明瑶不禁仔细打量起他来。头发自然卷的很厉害,高高的鼻梁,高耸的颧骨,泛黄粗糙的皮肤,眼神却犀利的紧。
不是中原人,也不是太平郡中人,在这大西北这样的打扮,也就是匈奴了。
“上等货色?”大公子嘴角挂着一抹轻笑:“赫连兄,你的眼光是越来越高了。”
那匈奴人哈哈一笑,扫了景明瑶一眼,神色轻佻,但是那刀子一样的眼神中不带半点****,反倒是想要将她看穿一样。
景明瑶眉头一挑,毫不示弱的回瞪了回去。那男子完全没有料到景明瑶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瞬间竟有些怔了,好在他马上咳嗽了两声,掩饰住了刚刚的呆滞。
这个匈奴蛮子居然藏在大公子的外府中,赫连还是匈奴贵族中才有的姓氏,现在迎亲的队伍还在黑风马贼的围困下,他一个匈奴贵族却在这温柔乡中享乐。这其中的蹊跷很值得品味,也不知道他跟大公子私下里到底达成了怎么样的交易,图谋个什么。
“赫连兄先在这小憩,陆某回头再来招待你。”大公子冲着赫连淡淡的笑了一下,拉着景明瑶就奔上了二楼。
赫连点了点头,回身又走回众女子中央,莺莺燕燕之声又起。他笑着喝了一杯妙龄女子递过来的酒水,眼神却瞥向了渐渐消失在楼梯口处的俩人背影,眼角带着一抹算计。
景明瑶上了二楼,立刻被雷了一下。二楼的布置和一楼很像,乃至正在发生的情景都很像。
只不过这次换成是一名女子坐在一堆美貌男宠中央,那女子倒是放得开,左拥右抱,妙语欢声。满室的香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
“呼延公主。”大公子这才放开抓着景明瑶手腕的手,走上前去:“你要的人带来了。”
那名女子把视线从秀气少年脸上移开,抬头看了眼大公子,只淡淡的点了下头,又打量起站在大公子身后的景明瑶来。
景明瑶也着实没见过这种多男拥一女的阵仗,不过好在她控制力比较强,没有将震惊之色显示在脸上,反倒友善的冲着那女子笑了一下。
微笑也是一种投资,一种廉价但是却会带来巨大利润的投资。
刚刚大公子唤她作呼延公主,那么这位定是匈奴族的公主了,只是这样想一想,定西侯去迎接的公主就应该是个冒牌货,一个替身而已。若定西侯因为这个被黑风马贼围困出现意外,就着实有些窝囊冤枉了。
呼延公主见到景明瑶的笑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那神色一闪即逝,随即面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
“观蝶。”景明瑶倒是很配合,毕竟摸不清人家底细,自己还在人家的屋檐下。
“京城人氏?”呼延公主语速很慢,却透着不容置疑,仿佛不是疑问句,却像是肯定句。一边的大公子坐到侧位的梨木椅子上,此刻正竖着耳朵面带笑容听着这边的问答。
“京城人氏。”景明瑶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一边的大公子闻言抬头瞥了景明瑶一眼,见景明瑶的视线丝毫没有转向他,不禁啧啧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哦?”呼延公主挥手示意一种男宠们下去,男宠们眼带不舍得望了望呼延公主,这才缓缓退下。
待到男宠走净,呼延公主伸出一只手来示意景明瑶,坐到她左手边的位置。景明瑶也不推辞,缓步走近她,在左边的侧位坐了下来。
“跟我说说你跟平西王谈了些什么。”见景明瑶坐定,呼延公主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都说匈奴人很豪放,但是这个公主未免有些太轻狂了。对话是要在平等的条件下才能进行的。景明瑶摇了摇头,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开口答道:“公主想要问什么,观蝶必会知无不言,但是那之前,公主起码要让观蝶懂得,我们之间的共同利益在哪里,而您需要观蝶为你做什么,你又能给观蝶些什么。”
呼延公主嘴角上调,笑的有些邪恶,一瞬间那平凡的五官竟带出些风华的感觉。
“话很直接,我喜欢这种谈话方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呼延公主顿了顿,伸手拿过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又开口道:“那就多拿出点诚意出来吧,如果你的诚意够,你也许能活着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
“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景明瑶笑了,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眼中带着一丝不屑,这个公主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未免太嚣张了:“怕我今天若是走不出去,公主的和亲大计就泡汤了。”
呼延公主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冰冷的眸子看向景明瑶。景明瑶却恍若未见,只是嘴角那一抹赤裸裸的讽刺,针一般扎入呼延公主的眼底。
“你倒是自信。”呼延公主声音冰冷,景明瑶也不答话,一派悠然漫不经心。
呼延公主见景明瑶毫无反应,一气之下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眼中带着怒意:“我本想心平气和好好谈谈,你倒是不识抬举。”
“不是我不识抬举,倒是公主行事稍欠妥当。”景明瑶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公主今天出现在这,只怕只是因为大公子的干系,他自作主张,平西王爷应是不知。”
“你拿王爷吓我?”呼延公主嗤笑一声:“我敢出现在这,就不怕他会怎么样,朝廷的之旨意早就下来了,我是要嫁给你们皇上的,他一个平西王爷,难道敢逆旨为难我?”
“自然不用平西王为难你。”景明瑶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皇上生性多疑,此间事件只要一透露,你怕是在后,宫之中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呼延公主闻言冷笑一声,嘴角挂着一丝势在必得:“观蝶姑娘不要装出这么了解男人的样子,你未免小瞧了本公主,本公主敢去和亲,必然会有抓住帝王心的法子,所谓帝王也不过就是个男人。”
“男人?”景明瑶淡淡一笑,帝王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若是呼延公主如此想,可错的太远了。更何况现在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是岚玉。
岚玉,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帝王。
一个多疑,容不下丝毫背叛的帝王。
苦涩一笑,景明瑶并未和呼延公主多做争论,只是顺口接道:“想必公主对男人的心思是了如指掌了。”
公主不以为忤,反倒爽朗一笑:“妹子这你就不懂了,你还太嫩。要知道有时候男人一旦被冲昏了头,什么都能为女人做。”
景明瑶皱了皱眉,如果岚玉那么容易被冲昏头就好了。指望着他昏头,还不如指望公鸡生蛋出来。
呼延公主见景明瑶不语,忍不住接着说道:“我比你虚长几岁,懂的自然多一些,说到男人,一个贱字就可以概括。”呼延公主隐晦的笑了笑,眼里的怒气也淡下去不少:“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尽可能来问我。”
景明瑶很有眼色的点了点头:“还是呼延公主懂的多。”
呼延公主啧啧嘴,扫了一旁脸色怪异的大公子一眼,不禁嗤笑一声:“言归正传,观蝶妹子,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话,大公子眼睛也盯着了景明瑶,生怕错过她每一个神色。
“家父是隐士,在外云游,祖籍在京城。”景明瑶又开始脸不红心不跳的编瞎话。
话音一落,呼延公主脸上露出一丝探究,而大公子的脸色明显更僵硬了。
“不过不知道公主找观蝶来,是希望观蝶做些什么?”
呼延公主眉头一皱,眼神飘忽了一下。景明瑶抬起头来直视着呼延公主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将她看穿一样。
半晌,呼延公主微微一笑:“虽然我是公主,毕竟也只是一个女孩子,有的时候真的很需要可以谈谈心事的闺中密友。”说道这,呼延公主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给景明瑶戴在了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