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将秋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坐在地上喘气。却忍不住伸手,瞅着自己苍白的手掌,刚才是怎么了?那些诡秘的口诀和话语,淡岛是教过自己一些,但绝不是刚才所念的那些。
为什么,会记得这些,而以前却没有丝毫感觉。
将秋茫然的抬头,屋子还是屋子,床铺还是床铺,屏风还是,屏风。
不,屏风,已不是原来的屏风了。
本是素白如纸的空白屏风上,点点嫣红,纷纷扬扬,恰是花雨纷纷的画面,与刚才如出一辙的画面。
于是,哪一个,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于是,哪一个,才是自己?
仿佛一面镜子,纷扬的屏风模糊照出将秋的影,将秋觉得头疼,他确定了自己一定有哪里不对了。
“要帮我擦地的话,请你勤快些,别赖在一处不动。”毒舌的刻板,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那人妖灼繁复的相,将秋不理他,只是缓慢的盘起腿,坐直了身子。
“刚刚,是怀柔吧。”想杀死我,拖我下地狱的,是怀柔。
“你做梦呢吧?你自己进了屋子,就莫名其妙的坐在这里发呆,怎么突然冒出来怀柔?”妨闲缓缓蹲下身。蓦然对上妨闲那双妖灼璀璨的眼眸,将秋不能适应的别过了脸。
“你不用骗我,我现在好歹学了法术,知道刚才是中了幻境。”
“啧啧,一点都不好玩了。”妨闲懒懒的一笑,支起了身子:“不过说你白痴,一点都不错啊,联想力丰富到不行。不过一面幻屏而已,关怀柔什么事。山妖要下山也不是容易的事。”
难得好心情的耐心解释,妨闲闲闲的窝在了椅子里。
“喂,你没敲门就进来的吧。”
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将秋却是瞬间跳了起来,怒指将秋:“你就是个死妖孽!”不要命的咆哮完,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
笑话,再不跑指不定这妖孽心情不好,真的干掉自己了。
那妖孽就是个喜怒无常的魂淡啊,不就是自己不敲门就闯入么,他竟然就能搞个幻屏来拉自己下地狱,他的心到底有多小气啊!
将秋的心在咆哮,殊不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顺应了妨闲跳跃的思维,也能从他莫名其妙的话语中,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是,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吧——那不知不觉走近的距离。
“切。”妨闲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花雨纷纷的屏风忽然不断退却,一个身影渐渐显现。
“他似乎被什么封印了,又不太像。”粗哑的女声,带着探究。能说出恶之花密语的人,在这世间并不多,能破开的人也不多。不多却也还是有的,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那个小子分明看起来就是个不会法术的家伙,却就那样轻松化解了一切。或许他本身灵力强大,但是再强大,没有前人的教授,断然也不知破解之法,而这种也不是普通人能教会的。还有一种,就是本身就有力量,却被什么禁锢封印了。刚才所做的一切,只是无意识的下意识。
但是,就算被封印,也不会如他这般,基本气息全无,这样无法完全确定,所以只能说好像。
4.凋
那夜之后,将秋高烧不断,好不容易好点,吴皑已经迫不及待的找上了门。无奈之下,将秋只能说先去他家看看,找找是不是有什么和怀柔有关可以牵引的东西,引她前来。
“这里就是怀柔的房间,他走后我让人一直维持原样。”吴皑的声音几多黯然,满室清香迎面而来。将秋心间叹息,看着满目流苏,却是花开朵朵的房间。
这房间与一般房间无异,床铺,隔断,雕梁画栋,却是生机盎然。为何要说生机盎然,只因那满目姹紫嫣红的花,其中桃花最甚,实在让人觉得这房间更多时候,像个温室花房。
只是这些照不到太阳的花朵,又能活多久?
将秋忍不住伸手,抚上一株桃花。
“为什么不搬出去,没有太阳,它们很快就会死吧。”人为了一己私欲,就这样罔顾花朵本该生存的环境,硬生生将他们圈养起来,按照自己的意思成长。
“小柔是山妖,喜欢花。有她在的时候,这些花不晒太阳,也可以长的很好。”完全没有听出将秋话语中的责怪,吴皑面色坦然。
山妖?
妨闲是不是说,山妖离开大山会很痛苦。妨闲能说痛苦,那必然是常人无法承受的。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怀柔又能伴随吴皑这么久呢?而且,移情别恋?
“你为何认为怀柔姑娘会移情别恋?”虽然知道很唐突,但是将秋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恋人之间因为误会而分手的事不是多不胜数的么。
“她亲口说的,而且那段时间,她经常消失不见。”吴皑说的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他恨的是那所谓的第三者,还是怀柔姑娘的不坚定。
发现自己完全八卦起来的将秋,不禁暗自咋舌,转身去看那些盎然的花朵,说是盎然,只因到了最灿烂的年华,相信很快就会凋谢了。
凋谢。
将秋猛然瞪大了眼,目光却透过那些花朵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影像。
吴皑见将秋神情怔忡,想要询问,却又怕打扰了他。
“怀柔姑娘是不是喜欢桃花?”将秋恍惚开口,吴皑慌忙称是,询问将秋怎么知道,将秋却不再说话。
时光静默,仿佛一场没有尽头,却沉重异常的轮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将秋抬起头,看着吴皑。
“她死了。”
“什么?她骗我?”吴皑愕然,怎么会,她那样强大的力量,怎么会死。明明说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不是吗?她都是骗我的吗?
“被骗的,其实是她吧。”将秋蓦然抬眼,纯澈的眼眸透露的却是彻骨的冰寒。这人不顾怀柔死活,在乎的却是怀柔欺骗了他,这样的人自私,冷酷,这样的人,该死!
吴皑忍不住后退:“你,你是谁!”
之前的那个将秋温文尔雅,阳光简单,可此刻,这样锋利的目光,这样逼人的气魄,仿佛完全换了个人。
对于这莫名的变化,将秋并不知道,他的眼前尽是那些花朵所见证的记忆。
记忆。
是的,这些花朵跟山妖在一起,有了灵性,有了记忆,碰触到强大的灵力后,便会灿烂的绽放记忆之花。
无视了吴皑的问题,将秋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爱极了桃花,只因你曾说过,桃花是你的幸运花么所以她为了你欢喜,不惜自损根源,让这些桃花一年四季绽放。
她是山妖,以山为本源休养生息生存,可因为你,她离开大山,本源无法供给,又为了你各种的浪费,最终身形俱散。”
将秋几近沉痛,他看到了吴皑为了自己仕途的坦荡,让怀柔制造事件,他去抢功,让怀柔诅咒,完事之后,总说自己忙碌,鲜少和怀柔独处。
将秋的话简简单单,记忆却如同一扇窗,缓缓的展开,吴皑缓缓低下头:“我只是想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迎娶她。只要,只要干完这件事,我在朝中的位置就无可替代,我就可以,可以迎娶……。”
“迎娶她?然后告诉她,你爱她?”将秋冷冷的笑了。
不,这不是我会用的神情啊。
“你爱的只是她的能力,爱她可以任你摆布,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就因为她丑,是不是!”将秋直起身子,不屑的眼眸,言语讥讽。
不,我不会这样说话。
这不是我。
将秋的心底开始嚎叫,但是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阻挠的力气。
“因为她生的丑陋,即使他救了你,你连感激的心情都没有,却在发现她的法力之后,加倍对她好,说要报答她,骗她跟你回来。但其实……”
“其实什么?”吴皑瞪大了眼,却迎上那桀骜不驯的目光。
“你有资格知道吗?”将秋忽然笑了,清澈的眼眸飞扬不羁,明明一身儒衫,却仿佛展翅雄鹰,好似这天上地下,再无人能入了他的眼。哪里还是初见那个单纯,毫无心机的人。
“你,不配我出手。”冰冷的话语掷地有声,将秋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气魄,就像他觉得,此刻的有个人占用了他的身体,做出了他自己无法做出的事情。
吴皑跌倒在地,那欲杀的气势,那桀骜的眉眼,若非帝王,如何有这样的架势。这样的人,他招惹不起。将秋连看都不屑在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将秋一走出大门,整个人猛然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纯澈的眼眸,干净的气质,再无半分杂色。他下意识的摊开掌心,放在天光下。
明灭的光影化作七彩光晕打在他的掌心,他却忍不住出了神。
我到底,是怎么了?
桃花开,朵朵艳,遮挡了吴皑的眼,吴皑忍不住拂过那些艳丽的花朵,花瓣却砰然凋落,无数的桃花纷纷扬扬,开始肆意凋落。吴皑慌忙伸手,试图接住这些凋零的花瓣,茫然的企图将他们拼凑完整。
凋零的花瓣,又如何拼凑?
凋落的感情,又如何重拾?
泪,慢慢的划过了脸。
怀柔,对不起。
我爱的,只有她。
记忆仿佛一扇窗,突然打开,便是千色涌入,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