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
1.解
曲水织锦,紫金婉转,缨络流苏,纷纷扰扰,曲曲折折,织就了那一身的荣耀锦绣。
将秋漠然的无视了这一身荣耀,别下脸,如同一个流氓一般,支着自己的脑袋,蹲在九轩的大门口。
不少人诧异的看着他,他却全然不顾,只是茫然的看着匆匆而过的人流。
他的目光呆滞却又繁乱,他觉得脑子里有好多东西影影绰绰,可是这一切,他无可言说。淡岛去了景阳,说是有妖孽作祟,圣上降旨让他前去。妨闲这几日也老是见不到人,偶尔见到,他虽然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妖孽样儿,但是将秋敏锐的觉察到他有种行色匆匆的感觉。
于是,大家都有事忙,就自己闲的蛋疼啊。
虽然一脑子疑问,也无人解答,只能这么干憋着,能不郁闷么。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心中有惑?”
一声佛号响起,将秋抬头,就看到那面色和善,样貌清俊的和尚。看起来跟自已一般年纪,大眼,瘦脸,眼眸中全是平静的祥和,身形消瘦,却不羸弱,让人觉得和善的很。
“小师傅你好。”将秋慌忙站起行礼。
“施主不必多礼,我看施主眉宇抑郁,脸色青灰,想来心中有事,了然就多嘴了。”了然和善的笑,将秋想想,就请了然进了屋。
“看来这宅子的主人倒是个八卦迷阵的高手。”
了然一进门,看着九轩阁的构造不禁赞叹。将秋麻木的看着面前的景色,挠头,八卦,继续挠头,迷阵?我还桃花岛,黄药师呢。
将秋恶趣味的吐了槽,觉得有些亵渎了然,旋即不好意思起来,迎了了然进屋喝茶去了。
“近来,我经常会做一些我曾经不会做的事情,有时候脑袋里影影绰绰,让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了,我老觉得我身体里好像还住了一个人。”将秋苦恼的看着了然。
了然温和的眉眼注视着将秋的眼,良久,微微一笑:“施主看我是何人?”
“额,小师傅说笑了,小师傅不是出家人嘛。”
“那如果我续了发,换一身装扮,施主可还认为我是出家人?”
将秋一愣,看着了然,如果他长了长发,换一身装扮那断然就是个清俊公子,谁会想到和尚。思及此,老实的摇头,忽然,他眼前一亮,恍然大悟,了然就笑了。
“万物由心而生,切莫被外物所扰。反之,若你心中坚定,那任何虚像都是无谓的屏障,终有一日烟消云散。”
是啦,是啦,鬼怪看多了,自己心中就疑神疑鬼起来,身体才会做出疑神疑鬼的反应。若自己意志坚定,哪有时间为这些有的没的烦忧。
纵然知道自己在最近经常会发挥超常,搞出一些自己没有学过的法术,摆一些冷脸,那也只能说明自己天赋异禀,而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这种荒谬的理论,亏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的高才生能说得出口。
肯定是最近事情太多,自己太虚,搞得有点精神分裂了。
嘛嘛。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嘛,自己当局者迷的险些困死自己。
想到这里,将秋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又跟了然聊了几句,了然便要告辞了。
“小师傅真是普度众生的好人啊,祝您早日修得佛法。”将秋忍不住由衷感谢。果然还是古代的和尚好啊,这样随便说说,就把自己的心情说好了。
“普度苍生,乃是我佛门中人的职责,施主客气了。”了然微笑,远走。
送走了然,将秋又耍流氓似地坐在了九轩阁的门口,不过,这次可是兴高采烈的瞅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最近被憋的太久啦,应该好好跟人群接触接触,感受一下劳苦大众的热情拥抱啊。
“敢问公子,可见过一个和尚。”
将秋精神世界里的热情拥抱,被一个温柔的少女音就这么生生戳破。抬头看来,鹅黄上衣,粗布裙下绢纱为摆,温婉面容,一看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好姑娘哇。将秋收敛了流氓的笑容:“姑娘说的可是了然。”
“对!”姑娘忽然开心起来,温柔的面容飞扬了神采。
“了然师傅刚刚朝那边去了。”将秋指明方向:“了然师傅是个好人啊。”
“他,一直都是如此。”姑娘飞扬的面容多了一份笃定,继而大步追了过去。
“傻呆着干什么?”将秋看着女子远去,妨闲不冷不热的声音乍然响起,将秋笑着转头。
“没什么,有人问路。”将秋笑眯眯的点头,妨闲的目光却是看着那姑娘远去的方向。
“那两个人,你不要招惹。”
“什么?”将秋瞪大眼睛,形如好奇宝宝。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国宝级的表情,妨闲难得好耐心的看着他。
“那个和尚,那个问路的姑娘,你能闪多远,就给我闪多远,他们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额,为什么?”
“为了你的命。”妨闲皱眉,这小子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哈?”将秋一愣,妨闲心知再说下去就要被这个白痴气死,索性径自走了——懒得搭理。
对于妨闲的这个命令,如果是刚开始,人生地不熟老实听话的将秋,一定会点头称好。
但是,问题是现在的将秋还会听话吗?
当然,不。
所以本着你不让我招惹,我偏就拼命去招惹的叛逆期心理,将秋也果断朝那姑娘去的方向奔赴了。
当然,当他有这个举动的瞬间,妨闲就觉察到了,手一拍,两个白衣小童就走了出来,将他五花大绑,扔进了房间。
“真是麻烦啊。”妨闲扶额。十殿最近欺人太甚,这个白痴又是天生拖油瓶,果然,还是打晕他比较方便吧。恩,打晕了再用结界困住,这样灵魂就跑不出来了。
就这么定了。妨闲拍板,当即实施,将秋就被打晕关在了结界里。
2.雨
人群熙攘,她努力追赶寻找。可是,问过多少人,就是不见了然的身影。
雨淅沥淅沥的下了起来。开始还是点点滴滴,没过一会儿瓢泼大雨轰鸣砸下。
月舞咬着牙在大雨中继续寻找。
他已经躲了自己很久了。
若一直躲下去也无妨,只要她还愿意找就没有问题的。
可是,没有时间了。
“了然,了然,你在哪儿?”她忍不住放声大喊,雨水轰隆遮盖住她悲恸的声音。
忽然,瓢泼大雨在头顶消失,她惊喜的抬头,以为是了然。笑容却在回头的瞬间凝固,泪水随着满脸的雨水簌簌落下。
了然,你真的不再见我了吗?
“姑娘,你怎么了?”
温和的声音,清秀坦然的面容。月舞看着那双纯澈的眼,依稀记起,她刚才找他问过路的。
“姑娘,先避避雨吧。”
“多谢公子了。”起身施礼,月舞脚步虚浮。
一处屋檐下,月舞终于忍不住哭泣着将故事诉说。虽说这位公子只见过一面,可是纯白的气息,却让人忍不住安心可靠。
月舞家里世代富贵,到了她这里,因为就这一个女儿,更是万千宠爱,娇蛮任性。那****随祖母来寺游玩,一只猴子静挂堂前,她一时玩心就去逗那只猴子,哪知那猴子认了真一爪下来,血水就肆意而出,她几分郁闷的抬头,就望见香烟缭绕间清间含笑而立,在众多和尚中偏就多了一份玉树临风。那淡然的眼眸清净的空无一物让她失神,有莫名的期许。
正自凝思却见他一闪身没了踪影,慌忙移步,在空旷的后院却见他端了伤药出来对自己淡然轻笑……
当时想着还有这等俊俏的和尚,心下玩弄,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喜欢缠着他,看他皱眉,看他淡然。回回都是自己满腔热情的去却被他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自重,给逼了回来。
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事情也算圆满了。
可是她贪玩成性,那日在大街上遇到了然,扯着拉着,拐他进了酒楼。了然抵死不从,她就站上酒楼的楼栏,说他不坐下,自己就跳下去。结果长风猛烈,她虽然爱玩爱闹,却决然不会功夫。长风突起,沙石眯眼,她脚下不稳,整个人向楼外跌去。
就在身体腾空的瞬间,她惶惶以为自己要死去,内心惊恐不安,正当绝望铺天盖地而来,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用力甩入了楼内。她被丢的吃痛,捂着发疼的腿,转头就没心没肺的喝斥了然不懂怜香惜玉。
可是那空空的对面,哪里有半个身影。慌忙跑过去,就看到了然横躺在大街上,血缓缓流出。她顾不得疼痛下楼,竟然看到了然强忍疼痛,脸色苍白如纸。可饶是如此,苍白面容上满满堆积的竟是笑,浅淡的笑意要有怎样的情谊才能在死亡间隙绽放。
虽然事后他振振有词,说是佛祖当普度众生,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但她还是敏感的从哪了然的眉眼间看到了那一抹笑,那笑淡若蝉翼却让她沉沦着,终于凝成鲜红的情,再也放不开手。
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个和尚,一份一开始就注定惨烈的爱情。可是她不是娇弱的兰,爱已然让她成长为不畏风霜的梅。
但是,她追的越凶猛,了然就逃避的越厉害,但这只会让她更加坚定追逐的决心。
“姑娘这样一厢情愿,可曾想过了然师傅的感受?”
“他也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的。他只是不敢,不敢面对世俗的眼光,不敢违背他的师傅。他自幼孤儿,是他的师傅收养……”
月舞语调梗咽,慢慢抬头,看着那张干净到纯澈的眼:“多谢公子听我说这么多,我该走了。”
“走?姑娘还要找?”
“是。他曾经跟我说他是粗布,我是绢纱。大步粗鄙,怎可与绢纱共侍一衣。可是,你看……”月舞说着转起身子。阴沉的天色下,粗布织就的裙摆下,绢纱轻盈,更显灵跃。
“很美。”衷心赞美的声音不然纤尘。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对了,聊了这么久,还没请教公子大名?”月舞高兴的笑起来,面容生动,一时让人惊为仙子。
“在下将秋。月舞姑娘你加油。幸福,是自己找寻握紧的。”
油纸伞下的面容,在这阴暗的天气里,依旧阳光灿烂,让人欣慰。不是被妨闲关进结界的将秋,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