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月初六
1.卷轴
夜色迷蒙,河川冰冻,寒风刺骨如同刀刃。
他跪倒在地,双手插入土地,奋力的挖着。
一点,一点
老鬼说就埋在这里的
一点,一点,
磨破了皮的手,鲜血淡淡,却是慢慢将土地侵润。
一点一点
啊哈,就要挖出来了,就要挖出来了。
终于,鲜血流到了底,一个破布包裹着的圆筒就那样静静露出了头。
找到了,找到了。
终于,不用再挨饿了。
狂喜如同气球突然满溢了他的脸,鼓胀的仿佛就要破开,他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握住了那卷轴。
喔喔喔……
雄鸡突然鸣叫而起,惊得他手一抖,卷轴落地。
夜色稀薄,东方鱼肚白渐渐升起,周遭依旧河川冰冻,寒风嗖嗖,一切不过一场虚惊。
发现虚惊一场之后,他骂骂咧咧的起身去捡卷轴。恰在此时,初生的朝阳洒下第一缕光芒,他准备去捡的卷筒,自己向前滚了两滚,然后仿佛有生命般,缓缓的,打开了……
2.拜师
日光清冷,冬日的阳光终究缺失了温度,很多时候,成了温暖的摆设,只能在心理上寻求慰藉。
将秋就这样懒懒的窝在国师府的院子里,任由这稀薄的阳光全数洒在身上,紧闭的双眼鼻息沉沉,竟是晒着太阳睡着了。
淡岛喝着茶看着将秋时而紧蹙的眉头,无声的笑了。
他在努力的使自己忘却吧。
人,总是善于自我麻痹,忘记那些无法正视的东西,逃避着以便更好的走下去。直到时光的洪流中,它就真的那样轻而易举的忘却了,等到多年后想起,也只是模糊的概念吧。纵然印象深刻,也终究是过去的事情了。
嘛,人,就是如此狡猾而无情的生物啊。
淡岛微笑着端起茶杯,将秋的眼却突兀的睁开了。
碧蓝的天空,温暖的光芒,投射在他冰冷的身体上。
“淡岛,我杀了,杀了好多人……”
淡岛端茶的手微微停顿,将秋怔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长风游走,穿过那些张开的缝隙,微白的双手摊开在日光下,却始终散发出浓重的血腥。
“你只是被冉央的恶灵操纵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况且,死去的那些人也并非善类,你杀了他们,或许也是功德一件呢。”淡岛笑容温暖而谦和,将秋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拼命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噩梦,忘记了就好了,欺骗着自己然后忘掉,然后继续走下去就好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淡岛笑,果然是人类狡猾的想法啊。
“一点都不好。”
淡岛一愣,将秋的目光却已跃上万丈高空。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杀人就是杀人,死人也真的已经死去了。就因为被操纵这样的借口而缓和自己的内心,自我欺骗安慰着继续活下去,那么那些死去的人要怎么办?”
“呵,呵呵,你想得还真是多啊。只是,死去的已经死去了不是吗?”
淡岛喝茶,哎呀,哎呀,果然是个变异的人类啊。
“死去的已经死去了,但是如果我不努力,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的。我知道以命换命这种方法得不到任何效果,但是我想……”
“你想?”
你想什么其实不关我的事吧,拜托,你是妨闲那只狐狸的东西,在他宣誓主权之后,我只是纯粹的起哄看热闹的人啊,你有什么想法能去找他说吗?我只要安心的看热闹就好了啊。
“我想成为像你一样有才能的阴阳师!”将秋豁然转头,目光直视淡岛:“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坚毅的目光仿佛什么都可以穿透,如同太阳一般的光晕,让淡岛一时竟是直视不能。
是啊,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了,真的要好好的开始做了。
以前以为只要能看到,就不会被耍,就能分清到底谁才是需要帮助的。可是现在才发现,光看是不够的,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不能在危难的时刻做到力挽狂澜,一切的一切也都只是孩童一般大声嚷嚷的梦想,落到最后,也只是夕阳西下吧,
他不想再给妨闲添麻烦,不想再去猜疑什么,只要真正的强大了,就能如妨闲淡岛一般,一眼洞穿什么吧。他终究是太懒了些,下意识的做一个弱者,依赖着妨闲和淡岛,认为无论何时,他们都会来帮自己。
是啊,他们帮了自己,但是自己造成的后果呢?
那些死去的人能复生吗?
杀人的事实能当做噩梦吗?
不能啊,一切都不能啊。
现实既然如此残酷,那么除非你坚定的挺起胸膛走完,否则也只会淹没在残酷的洪流中,自怨自艾吧。
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他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想要认真努力起来。
“你考虑好了?这可不是我说教你法术玩玩那样的程度。”
淡岛觉得自己脑子绝对进水了,这个时刻应该不留一丝余地,果断拒绝吧。当初教他法术也只是为了看热闹,试探妨闲,求好玩吧,胡乱搀和一把。
现在他想让自己做什么?
教他?
虽然自己平日是闲的蛋疼的那种,但是做人师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果然……还是拒绝吧。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会努力的,所以,请你答应我!”将秋执着而坚定,淡岛温和的笑。
“那个,我……”
话未出口,一道幽幽的风却滑入淡岛的耳畔。淡岛猛然坐直了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冰着一般,将秋一愣,旋即就看到淡岛笑的很是温文尔雅
“我答应你。”
“真的,多谢!”将秋猛地起身,朝着淡岛就是一拜。
月夜无声,淡岛有些头痛的敲着桌子。
“你不是说他是你的东西吗,死活不肯让的,怎么,现在玩腻了,想要扔了?”
坐在淡岛对面的人,微微的动了动身子。华光璀璨,紫衣流转,不是妨闲还能是谁。
妨闲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深远的看向窗外。
“这你不用管。我让你答应他,总归是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我自是知道你做生意公道的很,不过,教人可是很麻烦的……”
淡岛扶额,敲着桌子做出痛苦的模样,妨闲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你的饕餮喂不饱,灵秀就不能出来,就算出来也维持不过五个时辰吧,再这样下去,她会死……”
“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淡岛温文尔雅,眼角眉梢却尽是寒光闪烁。
“大师兄魂灭的尸体都能重聚保存,找一个长久的寄居之处也是不难的吧。你不正是冲着这个,才拜入我门的。”
妨闲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淡岛却不在意,只是惨兮兮的收敛了光芒。
“可惜师父死活不肯给。”
“不是不肯给,是你去的时候不对。如果大师兄不出事,那就是你的了,可惜啊。不过,现在估计快了……”
“还有第二个?”
“自然。火灵都能让那白痴弄到手,你就该相信奇迹其实总是在发生的。”
妨闲双目璀璨,华彩纷纷,沉了满衣落花,簌簌难明。
“你当真能为那个白痴做到如此地步?其实,你自己教他不就好了?而且,为了这点事,你不会下如此大的血本,你还想我干什么?”
“你最近特别喜欢问为什么。”妨闲依旧在笑,淡岛却是收敛了笑容。
“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照顾他。”
妨闲什么都没说,只是如他到来一般,突兀的消失了。
看着忽然空荡了的房间,淡岛罕见的肃起了眉眼。
妖孽是打算认真了?
只是妨闲啊妨闲,枉你一世自由无匹,到底是看上了那个白痴的哪一点呢。
找师父要东西的代价,从来都是我无法预估的。纵然师父曾经偏爱你,但是那样的东西,断然不是你开口就能拿到的吧。
3.不识
嘴上说着要成为阴阳师,但是做起来,真的不是一般费神啊。正巧妨闲说是有事要离开九轩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淡岛就以师父的身份全盘接收了将秋。
不过也不知为何十殿最近没有任何动静,然后将秋也乐得安心修习,顺便训练训练他那刚到手的婴儿恶灵小良和火娃。于是国师府里的人度过了极其可怕的一段时间。
比方说大半天的,院子忽然着火,比如丫鬟的头发被莫名其妙的扯了,比如将秋公子总是在哪里自说自话,手舞足蹈,东跑西跑的追着空气玩。时而破口大骂,时而哈哈大笑,而没有事的时候,淡岛就会摆出一副师父的架子端坐在一旁,但是很多时候将秋都会发现,他这位师父很喜欢睁着眼睛睡觉啊。
这一日,将秋照旧追着火娃赶尽杀绝,火娃忽然一愣,一个闪身朝外冲去。将秋慌忙去追,就看到火娃哧溜一声,钻入了一个姑娘怀中。
“火娃,快点出来!”将秋冷喝一声,恶灵也哧溜一声冒出来,靠近了那个姑娘。
“小良!”将秋再次出声,那两个东西却就是死赖在人家姑娘身上。
“公子,叫谁?”温柔的女声有些羞涩的陌生,将秋抬头不禁一愣。
“七,七夕?”
“公子,认得我?”红裙难掩身娇媚,芙蓉秀面锦绣开,来人的面容不正和七夕一模一样。但是,但是,将秋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