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熟路的推开门,那曾属于自己的床铺里,将秋缩成一团,屋内黑暗,他的呼吸却平稳安然。妨闲皱眉,靠近。这一切跟自己想到的,并不一样。
忽然,一只兔子从将秋的被子里或者说属于他的被子里探出了头。妨闲眉眼陡然眯紧,继而寒冷的笑了。
兔子丰月感受到一股尖锐的气压正缓缓的卡上它的博子,它吱吱的尖叫着,在将秋的被窝里挣扎着。将秋猛然睁眼,迷糊的眼中看到丰月挣扎的上蹿下跳,晕乎乎的咧嘴笑了。
“丰月,你跳的真难看。”
兔子丰月想要撞墙。天地可鉴啊,它是在被谋杀啊,谋杀啊,面前这个白痴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很快,将秋就发现吐着舌头,扭着身子的丰月貌似不大对劲儿,等到丰月快要口吐白沫一命呜呼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什么,一把抱住丰月,猝然转头。
浓密的黑暗中,妨闲紫金流觞,七彩花光,沉了那绝世面容,暗夜流芳。
“妨闲!”他惊喜的跳起,扑向妨闲。妨闲好整以暇,微微张开手,将秋温暖的身体便填满了他冰凉的怀抱,干净的气息无孔不入,让他忍不住深深呼吸,可怜的丰月就被这样无端的摔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这场久别重逢。
“妨闲你不走啦。”将秋乖乖坐在床上看着妨闲,妨闲却是懒懒的窝在床上,看着他怀里的丰月。
“哪来的。”
“什么?哦,丰月啊,在院子里逮的。”将秋喜滋滋的拿起丰月,得意的晃了晃。
妨闲没有吭声,良久:“夜深了,你睡吧。”
“不要,我要跟你玩。”
“我答应过你吗?”妨闲起身,满身落樱纷纷坠落,却是无休无止。
“哎哎,你干什么去?”
“你似乎管的太多了。”妨闲冷冷的扫了将秋一眼,将秋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抱紧了丰月:“你,生气啦?”可是,我也没做错什么啊,将秋不禁莫名,妨闲眯紧了眼,缓缓伸手。
“把他给我。”
“不给。”将秋生气了,非常生气。妨闲一回来就乱发脾气,之前还想弄死丰月,再也不能听他的,不然,丰月的命只怕不保了。
“你不给。”妨闲笑,精致妖娆,却是冷漠异常。
“不给。”将秋赌气,妨闲不再言语,转身而去。一个三流的妖怪他妨闲还不放在心上,他倒是要看看,罗菱到了这最后,还能做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暴躁,暴躁那个白痴还是一样的睁眼瞎,更暴躁那个白痴不是已经依恋到自己不行吗,为什么还敢拒绝自己的要求。
难道那个破妖怪比自己重要?
这,是绝对不能的!
他忙中抽空的赶回来,想看到的可不是他反抗自己。该死的,走之前那个白痴还口口声声嚷嚷着不要走,结果,才多久,就敢公开反抗自己,看来那个三流妖怪倒也不是能耐全无啊。呵,罗菱你又要挑拨什么吗?不过,最近自己很忙,确实顾不上那个白痴,有个小妖怪陪着那就陪着吧。
妨闲释然,转身回夜末,却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白痴已经能牵动他的情绪了。
被甩下的将秋可怜巴巴的窝在床上,赌气的看着丰月。
“你说他为什么生气啊,莫名其妙的。”
丰月抽了抽三瓣嘴,摇了摇头。
“哇,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将秋兴奋起来,丰月决定无视他。将秋又碎嘴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了,将秋耷拉下脑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像我应该跟他道歉。”
兔子丰月乏味的用小爪子掏了掏耳朵,表示他已经受够了将秋的碎嘴,将秋看它如此,准备默默的躺倒。
“你不想去找他道歉吗?”
“想啊想啊。”将秋下意识的回答着,猛然觉得不对,这里除了自己和丰月哪里有什么女人?
“我带你去。”一个轻柔地声音,迟钝而缓慢。将秋慌忙爬起来,拉开窗户,一个雪白衣衫的女子,眉眼轻柔,表情寡淡的看着他。
“你是谁?我好像认识你。”将秋歪了脑袋,那女子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仿佛想洞穿他的心,将秋的心有些畏惧的转过头。
“好啦,好啦,我不去了。”他别扭的不愿回头,那种惶恐的感觉他很讨厌,他拒绝去思考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
恩,坚决的拒绝!
幽深的长廊,碧蓝的花朵迎风而动。漆黑的宫殿深处没有一丝光,幽幽的冥火缓慢飘过,继而无数的妖魅互相对峙着,而被围困在中央的罗菱,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的只有碧眼将军。
“我们输了。”碧眼沉声,桀骜的面容却没有半分狼狈,成王败寇,从来分明。
“呵。”罗菱未至可否。本来若按照自己计划,一切都不会有差错,只是妨闲多年来都没有动作,她低估了她的实力,而淡岛的突然强势回归,亦是一种意外,还有那些无法觉察到的叛徒以及,以及妨闲真正的谋略。
是的,谋略。
她忘记了,那个妖孽曾经的辉煌,忘记了将他一手提携带大的不禁是帝戈,还有他。所以,落得今日一无所有的下场。
但是,呵呵,输赢现在是否定论的太早,她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权利不是吗?而且,妨闲,你以为只有你有帮手吗?
围堵的道路,缓缓让出一条路,那黑暗的尽头,一袭紫衣,七彩流动,妨闲一步一步,悠然自得,缓缓而来。不像战争的主谋,不像战事的赢家,仿似闲庭信步,遛弯而来的富家公子。
“事已至此,殿主是否依约,离开夜末?”妨闲笑颜宴宴,却不见半分欣喜。他们都是精明的人,自是知晓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掉以轻心。
“在走之前,请阁主随我去一个地方。不知阁主敢不敢?”
“呵,殿主不必激将,您即将离开这里,我这暂代主人之位的,自然是该陪您走走的。”
“暂代。呵呵,那走吧。”罗菱笑,妨闲缓步而上,四周有人想要阻拦,却最终不敢上前,就算是碧眼,想要上前,却也被罗菱摆手示意退下。
“阁主不问去哪里?”罗菱一身红妆,在前面施施然。妨闲摸出一把扇子把玩:“到了自然就知道了,现在问岂不多余。”
“呵,阁主好生自信。”
“不敢,殿主的自信可是比我强上百倍。”
“你在讽刺我。”
“殿主误会,相由心生啊。”
“呵呵,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阁主对一个玩具如此执着,以致于逼我至此。”罗菱沉声,妨闲却呼啦一声,打来折扇,瞬时清浅香气四周溢起。
“殿主自然明白,这一场战事的起因不是他,争夺的不是他,目标亦不是他,那么殿主此刻把这所有过错全然推给他又有何用?况且……”
“什么。”罗菱全然没有脾气,只是笑的越发深邃起来。
“况且,就算是玩具,也有喜爱程度之分。”
“哦,阁主是承认他很重要咯?”罗菱笑着转身,看到妨闲但笑不语的妖媚面容,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好吧,阁主,到地方了。”妨闲抬头,漆黑的石壁上,一个青字,苍劲有力,蕴含了霸气。
“这是大师兄的屋子?”妨闲话一出口,心头隐隐有什么东西诡动,让他微微皱眉。
“是啊,我以后不能来夜末,自然是要来看看他的。”
“呵,想不到大师兄的遗体竟也在这里啊。”
“是啊,倒是你个做师弟的,从来没有看过他吧。”
“呵呵,虽然师傅封锁消息,但是若我没有料错,大师兄的死,只怕跟殿主关系匪浅吧。”
“同样的话说的多了,也就没意思了。”罗菱指尖诡异光芒跃动,抚上那石壁。轰隆隆,巨大的石壁缓缓从中间裂开,一个巨大的庭院缓缓露出真容。
“请。”罗菱欠身,妨闲的眉头却蓦然怔住。为什么这庭院如此熟悉,这布局如此轻车熟路,这,不是九轩吗?
九轩阁的部署与这里没有半分差别。思及此,意味深长的看着罗菱,罗菱笑:“怎么,阁主是不是不敢进去了?”
他话音未落,妨闲却已然踏了进去。他从来都是怕麻烦,他懒,他疏淡,却从不怕事。
知晓有的东西必须要弄清楚,就不会害怕知道之后所要承担的后果。
庭院深深,将秋信步其中,仿佛回到了九轩,不,这跟九轩的一草一木都是一模一样,就连光照的温度就几近相似。而他自由穿行,完全不顾罗菱,在松间亭外驻足良久,有些东西氤氤氲氲,仿佛要跳出牢笼,他的头微微的疼,抬头却看到罗菱伤怀的眉眼。
见多了她的冷艳决绝,看到她如此,不禁嗤笑出声:“殿主现在可怜的,该是自己吧。”
“呵呵,我从不可怜自己,因为我并未觉得自己有何可怜之处。这战事的成败与我,并无多大损失。”
“果然,你是有其他的目的,这目的跟大师兄有关吧。你需要将秋的灵魂,来唤醒大师兄。”
妨闲一字一顿,终是将猜测说出,罗菱未至可否,只是笑着转身,向客厅走去。妨闲没有退让,紧随其后。落满灰尘的客厅背着光,妨闲刚刚踏入,却蓦然转身。身后的光芒耀眼,什么都没有,他却恍然觉得,有谁黑衣翩飞,宽厚微笑的在身后看着自己。
“我带你来,只是想找回一些东西。”罗菱仿佛回忆般,不顾灰尘,坐在客厅右下方的椅子上。
“曾经,我很喜欢这个位置,但是他不给我。他说这是留给他最喜欢的人的。”
“哦,看来殿主一直都是自作多情啊。就是不知道,我那无敌的大师兄看上的,是哪个美女。”妨闲调笑出声,面容慵懒,心底却暗流涌动。
九轩是他亲自建造,而从未来过这里的他,若非长居此地,又怎会建造出风格韵味都极致相同的九轩。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平静的心终于无法冷静,是的,忘记。
他记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那些璀璨的却极易碎裂的感情啊什么的,东西啊,人啊,他知道自己忘记过,但是能忘记,就说明没有想起来的必要吧。
罗菱看他一脸无所谓,并不激动,落寞的笑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讨厌你。”
“我知道。”妨闲笑,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他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而且,在这一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忘记的,就没有必要铭记,既然忘记了就让他一直忘记好了。这样想着,笑容又灿烂了几分,但是罗菱却知道,自己又危险了几分。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罗菱走出客厅,妨闲跟在身后,笑容乏味而无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本就是你的自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是将秋那个白痴,考虑别的感受,让别人欢喜。想到将秋,妨闲忍不住有些气愤那个白痴的反抗,等解决了罗菱,看他回去怎么收拾那个白痴。
“我的废话似乎越来越多了,真是抱歉了。”罗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只是加快脚步。
漆黑的石门被罗菱推开,五彩的石头陡然散发出绚烂的光芒,妨闲微微眯眼:“我自是知道我大师兄的影响力,只是想不到,即便死了,你们也不惜如此大的成本来保护他的遗体。”
这些五颜六色的石头,妨闲自是认得。各个都是万年光噬,结合天地灵气,在至阴之地吞噬万年生机,一块就是百年一遇,不可求的。而此地,少说百十来块,虽然夜末强盛,但是这么大手笔守护一个尸体,怎么看也是相当奢侈吧。
“他值得。”罗菱蓦然出声,尖利异常,妨闲冷笑。在爱里迷了心的女人,他没兴趣搭理。
“你带我来看他,并无半分用处。他与我亦不过是挂名师兄弟,我自是不会因为他,而牺牲我喜欢的玩具。
而且,你们认为值得的,我并没有附和的必要。
再者,若你的法子真能唤醒他,我师傅只怕早就找我要人了,而不是反对你的做法。”
“呵,既然来了,就看一眼再走如何。”罗菱叫住转身欲走的妨闲,妨闲想了想,料想罗菱自然不会在这地方动武,不管他,大步走向那石头淹没之下的尽头。
罗菱握紧拳头,紧随其后。
巨大的冰棺近在咫尺,妨闲无所谓的踏上台阶,俯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