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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开阳门(二)

等澄明叫人为乔伊人送去清水、伤药和干净衣衫的时候,乔伊人早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乔伊人才悠悠醒来,在床上怔了半晌,缓缓坐起,只觉浑身酸痛无力。

清水、伤药和干净衣衫就摆在床头,乔伊人自己摸索着洗涮、上药、包扎,等她全部弄完,几乎累得又趴下。

“叩叩”两声敲门声响起,乔伊人不情不愿地爬去开门,只见苏祈日换上了一身开阳弟子的白衣,端着一个碗,站在门外眉眼弯弯地冲她笑。

“睡醒了?”苏祈日说着,将手中的碗递到她面前。

乔伊人低眼一看,原来是碗黑漆漆的药汁,忙皱着眉头退开:“刚起。”

苏祈日跟着她往前:“看来我来得刚好,喝药吧。”

“哎,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用喝这玩意了吧?”乔伊人嫌恶地别开脸。

苏祈日却不屈不饶:“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去,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内伤?”

乔伊人挺起胸膛伸伸胳膊抬抬腿:“我不是好得很?你看,能跑能跳的。”

苏祈日敛了笑容垂下眼道:“我担心你摔坏了,今天特意起了大早去求师兄给你拿了药煎的……”

又摆这张小媳妇脸……乔伊人撇嘴,虽然很感动他还惦记着她的伤,可是……

再瞄一眼苏祈日手里的药,乔伊人接过来皱了皱鼻子,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见乔伊人喝完了药,苏祈日递上一块丝帕给她擦嘴:“好了,我还要去见师父,先走了。”

“呃……等等……”乔伊人还想叫住他,苏祈日却已经拿起碗跑出了门。

“跑那么快干嘛?”乔伊人摸摸肚子一脸苦相,从昨天中午起就没吃过东西,她都饿了一天了,还让苏祈日灌了一肚子苦药,胃里叽里咕噜的,说不出的难受。

要不要去找带点吃的?乔伊人正趴在桌子上想着,突然又听到有人敲门,跳起来就去开门:“苏祈日,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就这么……呃……澄明……兄。”

还以为苏祈日那小子良心发现回来给她送吃的来了,门口站着的却是澄明,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的饭菜散发着阵阵香气。乔伊人咽口口水,肚子里咕咕叫了一声。

澄明笑笑:“看来我这顿饭来得正是时候。”

是她肚子叫得太响了还是这人耳朵太尖了?乔伊人脸一红,只好尴尬地笑。

“吃饭吧。”澄明将饭菜摆到桌上,“吃完了我带去大杂院,你就先去那边帮手。”

乔伊人点点头,澄明还在说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此时的她眼里已经只看的到那些食物,拾起筷子就开吃。也许是太饿了,不过是清粥小菜,她却觉得像是山珍海味一样美味,没两下就扫了个干净。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乔伊人打个小嗝,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一转过头,却发现澄明坐在一旁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乔伊人不由大窘,这回真是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乔姑娘吃饱了?”澄明将碗筷收回拖盘,“没吃饱的话一会去厨房再弄些。”

“饱了,饱了。”乔伊人连忙点头,抢过托盘端在手里,“澄明兄带路吧。”

澄明便领着她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跟她说明:“厨房、柴房、杂物库房那些都在最东边的那个大院子里,所以我们管那院子叫大杂院。”

乔伊人边听边点头,不一会就来到那个大院子。刚进院子门,就迎面来了一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体态婀娜,细眉大眼,薄唇俏鼻,十分清丽。

那女子见了澄明,低头娇滴滴叫了声“澄明师兄”。

澄明对她点了点头才道:“乔姑娘,这是韩琳师妹,今年大杂院里的活都由她负责分配。师妹,这是乔伊人乔姑娘,是师叔祖招来的杂役,你看看院子里什么地方缺人手,就让她帮忙做些。”

韩琳诧异地瞟一眼乔伊人,马上又乖巧地冲澄明笑道:“知道了,澄明师兄。”

澄明又交代了几句,让韩琳照顾下乔伊人,便走了。

澄明一走,韩琳便收起了笑,不屑地打量乔伊人几眼,淡淡哼一声:“跟我来吧。”然後扭头往里走。

乔伊人微一错愕,她还当这山上真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原来也有这样的人,心里嗤笑一声,随她进去了。

韩琳走在前头,她昨天就听说山上新来了两个人,那个姓苏的小师弟早上她已经见过了,的确是人中龙凤顶顶通透的一个人,至于这个嘛——怎么看也不过是个俗物,竟然还是师叔祖亲自带上山留下的,澄明师兄对她还那么好,她凭什么?

眼珠子在院里溜一圈,韩琳对着在柴房门口劈柴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弟子道:“赵舟。”

赵舟抬起头,见韩琳站在院子中间对着他笑,忙扔下手里劈一半的柴跑过去:“韩琳师姐找我有事?”

韩琳指指乔伊人:“把柴刀给她。”

“啊?”赵舟愣一下,看向乔伊人。这姑娘面生的很,新来的师妹?

“愣着干什么?给她呀。”韩琳催促道。

“给她干吗呀?”赵舟抓抓头,不太明白,“柴我就快劈完了。”

韩琳白他一眼:“就快要准备午饭了,这柴我看着好像不太够,让她去后山再砍些来。”

“什么?砍柴?”乔伊人瞪着眼睛看向她。

赵舟也摆手:“不会呀,韩琳师姐,平常不都是这么多柴吗?要是你觉得不够,那我再去砍些来好了。”

韩琳瞪着赵舟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叫她去砍。”

赵舟被她一瞪,不敢再说话,乔伊人拧起眉头,从他手里拿过柴刀:“不就是砍柴么?去就去。后山在哪边?”

韩琳得意的笑笑,指向院子后面一扇小门。

乔伊人看也不看她,拎着柴刀就往那小门走去。

小门外面,是一条小路,通往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乔伊人走进了树林,看一眼四周比她还粗的树木,摇摇头,又往前走,想找找看有没有小一点的给她砍。

走了一会,树不见小,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粗,乔伊人也不愿意再走了,郁闷地随便走到一棵树前,挥刀砍了下去。

“咚”一声响,那树不过去了层皮,乔伊人却被震得手发麻,连刀也差点脱手而飞。

“妈呀,怎么这么难砍。”乔伊人甩甩发麻的手,握紧柴刀,继续砍。

不知不觉日头升到了正空,乔伊人全身大汗淋淋,手也酸软无力,掌心火辣辣地疼,她摊开一看,上面已经磨出了血泡,再看那棵树,却只砍断了一半。

乔伊人泄气地扔下柴刀,仰面在树底躺下。

阳光透过树枝间隙洒下来,有些晃眼,乔伊人闭上双眼,微风抚过她的面庞,听着树叶“唰唰”的声音,意识渐渐飘远,朦胧中她又回到那个熟悉繁华的世界,与一方过着平淡的生活。

“姐姐,姐姐。”

一方灿烂地笑着,奔跑过来,她伸出手去,去怎么也抓不到。远去弟弟的脸与另一张绝色少年的脸重合起来,哀怨地泣着血,然后消失不见。

“一方!”乔伊人惊叫着睁开眼,只看见摇曳的枝叶。

原来是梦……擦一把额上的冷汗,乔伊人缓缓坐起身来,回想起梦境里与弟弟的脸庞重合的那张脸,分明就是几个月前酒楼里见过的少年。

怎么会梦见他?乔伊人揉揉额角,那少年哀怨的神情仿佛还在眼前。

也不知那少年怎么样了?一想起他落入那变态侯爷手里的命运,乔伊人便觉得悲哀无力。

“对不起啊,我也很想救你……”

乔伊人抚着额头喃喃自语,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丑丫头,你在跟谁说对不起?”

乔伊人吓一大跳,抬头看去,只见白素素趴卧在旁边一棵大树上冲她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呀。”白素素说着,顺着树干滑下来,凑近乔伊人的时候,感觉她身子僵硬了一下,便冷笑道:“怎么?怕我?”

“不是,不是。”乔伊人连连摇头,“只是有些不习惯。”这美人芙蓉面,下面半截却是个蛇身,虽然澄明说了这是他们的妖尊不会伤害她,可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妖,这妖还呼一下就这么凑过来,多少是有些惊悚的。

“哦。”白素素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丑丫头,你刚刚在跟谁说对不起?”

想起那个少年,乔伊人暗下眸光:“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很想救他,可是却无能为力。”

乔伊人的话,交代得并不清楚,白素素却像是已经听明白了,抚着长发笑道:“不过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何必耿耿于怀?”

乔伊人迷茫地看着她:“难道因为不认识,就要袖手旁观吗?”

白素素笑笑:“就算袖手旁观,也不会有人因为这样就责怪于你。”

乔伊人脸上的表情更加迷茫:“难道因为别人不会责怪,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吗?”

白素素目光一闪,乔伊人这样的表情竟让她想起那个人……

乔伊人回过神来,见白素素定定看着自己,便有些不自在,弯腰捡起了被她扔在一边的柴刀道:“妖尊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继续干活了,厨房还等着我的柴准备午饭。”

“等着你的柴准备午饭?”白素素看着那棵被她砍了一上午还没砍倒树“咯咯”直笑,“怕是明天的午饭吧?”

乔伊人嫩脸一红:“我第一次砍树,动作慢点也是正常。”

白素素笑笑,尾巴轻轻一扫,“砰”的一声,那棵树便应声而倒。然后又用尾巴卷起倒下的树跟乔伊人手里的柴刀对着天空一抛。

“好了,砍完了,还顺便帮你运回去了。”白素素道。

“运……回去了?”乔伊人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树和刀在天际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这是哪门子运法?这要是砸到人怎么办?就算没砸到人砸坏了房子花草也不好不是?

白素素却不以为意,转身对乔伊人招招手道:“你也先别回去了,来陪我说说话吧。”

乔伊人摸摸脑袋,也不知道她与这妖尊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随着白素素往树林更深处走去。

说是叫乔伊人陪她说话,一路上白素素却半句话也没说,只扭着腰身在山道间晃动着,轻快之极,尽管乔伊人加快了步子,却还是被她丢开好远。

又走了一会,乔伊人累得呼呼直喘粗气,她弯下腰锤锤两腿,只觉酸疼。此时她们来到一个山坡,她望向坡顶,只见尽头一片迷雾缭绕,像是蒙着一层纱,看不真切,而白素素,早已经钻进了那片雾气之中,连个背影也看不见了,她连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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