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雍一愣,林伊以为他不同意,瘪嘴道:“再吃下去,我也要变馒头了。喏。”她鼓起腮帮,用食指点着脸,左歪右歪。
“我保证。”沈雍表情挺平静,仔细看眼里全是笑意。
这地方似乎被猎户们当做了一个落脚点,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污秽,往里面一点还有不少枯草,沈雍还瞧见了干燥的木柴,比起前几天“天为被地当床”,条件是上上等。
林伊瞧着洞口垂下的水帘,哗啦啦的声音触动出一个念头,她牵起袖子凑上闻闻,“恶……”这几天连暴晒带汗水腌渍,人快馊了。
“我要洗澡。”
沈雍回想路线,“水源在下个地方。”
“可以淋雨嘛,”林伊鄙视,“一边喝一边洗,嘿嘿嘿。”
沈雍手里动作没停顿,脑子里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两人的初遇,那个时候她也是在沐浴……
“喂,沈雍。”林伊唤他。
沈雍赶紧说:“我什么都没想。”为了证明,他拍拍干草,“我忙着呢。”
“谁管你想什么啊,我说我要出去淋雨。”林伊一指外面瓢泼大雨。“转过去,不许偷看。”
“你不怕伤风就去。”
林伊最怕人激,“我就洗给你看。”真个就往外走。
沈雍把她叫住,“挨浇也成,我往深了走,你弄好了喊我。”说完想了下,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布料,“把我眼睛蒙住。”
林伊接过,边动作边碎碎念,“你的人品我还不相信嘛,多此一举。”低下身体,拿布条环上他的双目,绕过鬓角,在耳后先系了个活结,跟着玩心大动,打了个蝴蝶结。
沈雍没开口,摸索着往山洞里面走去。
林伊瞧他走远了,解开外衣,踢掉鞋子,深吸一口气,“我来了。”冲进雨幕中。“哇!”
换回干爽的女装,林伊神清气爽,一面用梳子打理半干长发一面看沈雍生火。
她把头发披到背后,见沈雍忙活着,想起之前,扑哧笑出声。
“想什么呢?”沈雍架好柴堆,摸出火石,准备点火。
林伊抿嘴,“我说了你可不许笑,你看雨天、山洞、孤男寡女……”时间地点人物齐全了,这场景可以开演武侠言情剧里经典不衰的桥段——干柴烈火了呀。有多少痴男怨女在此情景下种下了爱的果实……咳咳,镜头拉远,和谐之。
沈雍瞧着她笑得没心没肺,默默叹气,起身。“雨住了。”
“是吗?”林伊把视线从火堆上挪开。“真的啊,你可是料事如神呢。”她赞美道。“傍晚真的停了。”
“经验而已。”沈雍淡淡道,“我找食物,你呆在这里,有事情喊我。”
这人是没听懂她的笑话还是反应迟钝?沈雍跟后面有人追似的眨眼就出了山洞,剩林伊奇怪他的反应。
沈雍回来的很快,托着一块被叶子包裹的东西,另一只手里拎着根挂着红色小果子的树杈。
林伊接过树枝,“给我的?”她戳戳上面的果实,像小小的珊瑚珠,捏着软软的,果肉在一层薄薄的外皮下滑动,熟透了。
拈起一颗,放进嘴巴里,轻轻咬开,一股酸甜溢满口腔,带着野生植物惯有的特殊香气,“味道好好哦。”纯天然的口感。她满足地伸出舌头舔嘴唇,绽开笑容。
又摘了一颗,送到沈雍嘴边,“呐。”
“你吃。”沈雍收回视线,“我把松鸡处理一下。”
林伊转手把果子送进嘴里,找个不碍事的地儿坐下,边吃边看沈雍料理晚餐。终于不用吃馒头了……
沈雍动作很麻利,把鸡串得了,在火上翻动,不多时四处飘香。
林伊瞅着油亮的鸡皮,“火候掌握的真好呀。”
沈雍笑:“还得等会儿才能吃。离远些,别烤着。”
出去转转也挺好,一场大雨,将天地从上到下洗了个干净。空气中混着泥土和草香,如墨的夜空洒满了钻石般的星斗。少了乌云的遮盖,今夜的星空格外美丽。加上古代没有环境污染更无光害一说,林伊觉得那些星星离自己格外的近,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触到。
勉强能认出著名的北斗七星,林伊瞅着银河发愣。
四周一片静谧,头顶浩瀚宇宙,脚下是全然陌生的土地,她忽然觉得自己自穿越过来便始终强悍的心里,有一处小小的地方软了下来。
我是这样的渺小,这世界是属于我的吗?上天将我送到这里,是我选择的世界还是世界选择了我?
天下,只有一个我,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穿越者,独身一人的林伊。
她的故事永远只能憋在心里,烂在肚子里,没有对外倾吐的可能。身份决定了她的寂寞,她注定无法把最大的秘密与人分享,所以孤独孤单也始终是一个人的事情。
沈雍走到她身边,见她一脸哀伤的神情,没说什么,默默站在她身后。
林伊听到他的脚步声,没回头,“沈雍。”
沈雍嗯了一声,等她下文,她却闭紧嘴巴,不再开口。
两人站在星光下,默然无语。
一颗流星突然划过天空,跟着一条闪亮的光线,向天边坠下。
林伊“哇”了一下,赶紧双手握拳,放在胸前许愿,“我要每天都开心。”
沈雍看她的举动,奇怪道:“你这是祈福?”
“对啊。”林伊睁开眼睛,流星已经消失。她赞叹着天然的美丽,瞬间的奇迹。
“我还不知道你对着扫把星也能许愿。”
林伊收回惊叹的目光,皱眉瞪沈雍,“什么‘扫把星’,难听死了。”破坏心情。
“还有说法叫地下一人天上一星,星星掉下来,就是有人死去。”沈雍普及知识。
“呸呸呸。”林伊接连呸他,“这种倒霉的无稽之谈是哪里说的。”
“星星是种美好的象征,好吗?不许你破坏我的童年。”又扫把又死人的,呸呸呸!“你是来毁童年的吧你。”
沈雍摇头,聪明地不再说话。
林伊想想,这种说法怕是古代人的认知误区,“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今儿我给你灌输点新概念新思想。”可是,要从哪里开始呢?历史?民俗?时代变迁?外来影响?啊,文化的事情很难搞的。林伊冥思苦想。
沈雍以为她又要长篇大论,没想到,林伊只是小声地唱了首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无数小眼睛。”
听着像是童谣,调子好上口,词也简单,她声音放得很低,好像在呢喃一般唱了几遍。沈雍把曲调记在心中,待她收了歌声,表扬道:“唱得不错。”
林伊仰头看他,“明白了吗?从小听着这歌长大,会认可你那糟糕的论点?”
整个星空好像倒映在她眼中,闪着柔亮的光芒,沈雍笑笑:“我以后看见星空想起你的歌声,便不会胡想乱想那些了。”
林伊听到他的回答,心里却是一动,“你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他们在天上寂寞吗?能看到我吗?”不在同一片天空下,你们还会看见我吗?她忍不住再次抬头看着茫茫宇宙,妈妈你好吗?“我想家,我想我妈了。”她轻轻叹气。
她身上似乎有许多秘密,有时开心的像个孩子,有时深刻的如同智者,有时又似狂人,常发惊人之语,今天他又见到了她的另一面,脆弱感伤的那部分,她从不对人展示的那部分。
幽深的眼眸里饱含复杂的情感,沈雍慢慢道:“无论怎样,他们总是希望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的。”
“是呀,好好活着。”林伊听了他的劝慰,浅浅笑着,“回去吧。”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