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锁声,原本盘膝休息的狄云猛地睁开眼。
“什么人!?”他大声喝道。同时心中惊疑不定,以他的内力,百步之内纵使轻功卓绝他也能依稀可辨,然而这个黑衣人却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牢门之外,可见对方武功之高,着实让人惊叹。
来人是敌是友,尚不得而知,狄云不敢托大,连忙高声呼唤。然却不见一个衙役前来探察,只能眼睁睁看那黑衣人飞身一纵,顿时和黑夜溶为一体,消失在雨雾之中。
“该死!人都死哪去了?”狄云一拳狠狠砸在牢门上,只听‘咯吱’一声,牢门竟然应声而开。
狄云浑身一凛,顿时有种身在局中的感觉。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他想要做什么?如果想对自己不利,刚才就不会不交手就离开;如果不是,那他来此的目的……他浑身一震,显然想到其中关键,连忙推开牢门,疾步奔到看守的房间,只见那些衙役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发生什么事了?醒醒,你们都醒醒!”狄云大惊失色,莫非……他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方才轻吁了口气,还活着……
他直起身子,眸色渐深,那个黑衣人究竟有何目的?来不及思考太多,他飞身翻上房檐,顺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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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夜幕黑沉。
一个鬼祟的黑衣人偷偷摸摸推开知府大院的朱门,既没乘轿也未骑马,只身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他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到辰州最西南角,这里乃是辰州最贫瘠荒凉之处,而且一到晚上,除了那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之外几乎看不到人影,多半正经人家都不会选择来这里,小巷两侧的矮房里偶会传来媚笑和吵闹声,那些是一些私人赌坊和暗娼所在处,这里,在黑暗的笼罩下,隐藏着白天辰州城内不为人知的丑恶和肮脏。
方才那黑衣男子正走在这条黑暗的小巷内,充斥他耳膜的声音无不是:
“爷,过来耍两把吧?”
“大爷,今晚就歇在奴家这里吧?”
“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才来啊?”
“大爷,来嘛!人家等您好久啦!”
两边矮房内的灯火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灯火或明或暗的投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神情惊慌,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一处荒废已久的大杂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辰州知府老爷谢大人。
他轻轻推开院门,东张西望了一会,确定身后没人尾随才走了进去。他刚走上台阶,从阴暗的角落中便窜出两个人来,吓得他张口欲叫,却被其中一人捂住嘴巴,他拼命挣扎也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所幸对方只是冰冷的看了他两眼便又悄然退下。
这时,复又黑暗的空间中,传来缓缓、拖沓的足音,一个提着灯笼的老者神出鬼没般出现在谢知府身后,就在他不经意回头时,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九叔!”谢知府失声叫道。
被他称为‘九叔’的老者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夜风摇曳着唯一昏黄的光线,光线上端满脸菊花褶子的老脸犹如地狱中的魂差,笑容阴森恐怖。他向上举起灯笼,让昏黄的橘光落在谢知府脸上,迫他不得不举手遮住眼睛。
事实那所谓的九叔不过也就一个身体孱弱,病怏怏的老头,拖着一条跛腿,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然而对视他的双眼却让谢知府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所以原本满腹牢骚的他,现在竟不知如何开口,只求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谢大人如此紧急的求见老夫,不知所为何事?”冰冷而阴沉的声音仿佛贴着他的脖子自身后幽幽响起。
谢知府被吓了一跳,眼珠乱转:“那个……九叔,夏太子经出事了……这事怎么跟之前在小侯爷别院咱们商量的不一样?咱们不是说好……”
九叔眯了眯死人般的老眼:“请恕老夫眼拙耳聋,您何时去过别院,又是何时跟老夫有过约定?”他漠然看了谢知府一眼,伸出手按住他的双肩:“老夫正愁这事情有变,难以交代,现在正好借你一用!”
谢知府顿时有种不祥的感觉,连连退后:“九叔,九叔饶命,下官,下官也是太师的学生,为太师办事鞠躬尽瘁,还望九叔不看功劳看苦劳啊!”
“老夫怎会怀疑知府大人的忠心?”老者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死气。“老夫此行正是替家主感谢知府大人的鼎力相助,这些银票是你该得的……”
他冷笑着将一只手缩回长袖之中,完全无视谢知府掉头就跑的举动,只是不屑的耸了耸肩:“大人似乎忘了,鞠躬尽瘁自然就要死而后已?所以……大人还是认命吧……”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慢极慢,然而他的身形却在话音未落时挡住谢知府全力逃命的脚步,只见老者右手微屈,五指成爪,轻轻一挥的瞬间,黑晶利爪便毫不费力的穿透谢知府的胸膛。他面不改色,只将右手拢于袖中,佝偻着背,步履蹒跚的向院子外面走去。
谢知府面部惊恐的表情似乎被定格在死前那一刻,他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穿透胸腔,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然而行凶之人却早已不知去向,似乎一切只不过是场噩梦,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来过。
只有那凄厉的冷风卷着地上散落的银票,和地上那具早已失去体温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气氛阴森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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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一个容貌秀雅,气质端庄的女子却仍坐在窗前翻阅着书册,桌上仅一盏银灯,点点残烛,映射在这张秀美的脸庞上,呈现出无限柔和安宁。窗外驻足之人看得入神,却忘了她素来敏锐。
“何人窗外窥视?”宋青玉凝眉喝道,同时非常不客气的将桌上的茶杯盖掷了出去。预料到的响声并没有传来,她不由微微皱眉,却毫不惊慌,只是有些好奇来人的身份?
“咳咳……是本王啦!”赵怀珏心不甘情不愿的迈步进来。
宋青玉合上手中的书册,敛襟一礼:“青玉见过王爷,未知王爷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听她如此客气却疏离的回答,赵怀珏脸色有些不豫。转念想到自己来此初衷,不由垂头丧气道:“本王是来道歉的!”
“道歉!?”宋青玉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再看他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这哪里是来道歉,分明是像来向自己宣战的!?
她干笑两声:“王爷言重了,王爷并未冒犯青玉,何须道歉?”
“反正本王就是来道歉的!是本王太心急了,本王应该多花点时间了解你,也让你了解本王……”
宋青玉听得脑神经一跳一跳的,这个襄阳王没出毛病吧?这种只属于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