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阳西沉,林间已无阳光穿射的痕迹,正午骄阳炙烤,余热挥发,暖意犹存。
在松境寺外的林地间,刑坤费尽口舌,猞猁终究不愿吃下丹丸。
“你为何不愿吃?”
他感到很无奈,又将小瓶揣回怀中。
猞猁完全一副不动心的神态,心中依旧是山鼠、麻鼠、雏鸟、兔子、小蛇更加美味,这小小丸粒,算什么东西呢?
它的肚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已经救了被困的人参精,它心中再也没什么其它牵挂,现在必须去觅食。
肚饿难耐,猞猁总算找到能救老头的人,它很开心,压根儿就没把邢坤给它丹丸的事情放在心上。
它喵呜几声,在邢坤脚边偎依了片刻,表示谢意,然后便转身几番连跳,随着它轻快的脚步声,草丛沙沙作响,身影消失在森林中。
邢坤见猞猁不食丹丸,已然离去,看来只能作罢,他满是无奈的返身回寺。
此时,寺院晚斋时间尚早,刑坤回到禅房,拿出小瓶,将其打开来细看一下,小瓶内只有一粒有丹丸,晶莹剔透,通体圆润,发散着淡淡的微光,一半黄一半红,黄的那半边看起来淡黄冷莹,微弱的光如夜空星月光华,另一半则是浅浅的红晕,如晨阳初升,温润柔目。
“既受嘱托,我应尽力才是!”
邢坤兀自思索着,念及猞猁对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猞猁,他哪能知道偌大的峣巍岭上还有这档事儿?
老人参对猞猁的感激,一定全部包含在这粒丹丸中,如果对猞猁没有好处,老人参也不给给出丹丸,所以一定要做到,让猞猁吃下这粒丹丸。
他将丹丸收好,暗自下定决心。
预告晚斋开始的钟声“咣咣”响起,传遍了整座寺院,远处和尚们的脚步声踩过木廊,回响于通往斋堂的路上。
一日的修行止于此时,练武、修经、干活……,都在晚斋钟声响起时结束,众多僧人聚到斋堂,开始晚斋,静默吃斋,不语不言,没有一个人说话,在淡食斋饭的时候,也没有咀嚼的声响。
刑坤听到钟声,知道是要吃晚斋了,他简单换洗了一番,便赶往斋堂。
进斋时不许讲话,所有和尚沙弥都在安静吃斋,喝汤嚼饭时也不许发声,刑坤同往常一样,坐到寺内沙弥集中进餐的位置。
因为吃了仙参丹丸与灵芝汤浆的缘故,他没有半点饥饿感,直到晚斋结束时,还剩下了很多饭菜,未咽下肚中。
来回走动的斋堂大和尚,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人的空碗,因为寺内规定不能够浪费食物,他走到沙弥进餐的区域,检查得更是仔细,因为小沙弥都不太听话。
终于,他走到了邢坤身后。
“智惠,你浪费食物,当真该罚!且不要走!留下来打扫斋堂!”
斋堂大和尚见他剩饭,立刻责问起来。
“师兄,我今日身体不适……,平日不都吃尽?就这一次也罚?您就开开恩……”刑坤本想乘人多溜掉,结果,还是被职责认真又眼尖的斋堂大和尚发现。
“本寺的规矩!且容你说破就破?我想放你走,也放不得!快去后厨打扫吧!”
大和尚还要忙着检查别人,丢下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继续往下检查。
其它小沙弥都偷偷望过来,也不敢议论。
刑坤看看大家的神情,知道这肯定免不掉了,只能悻悻的走入后厨,打扫垃圾残物。
稍晚些时候,他从斋堂后厨搬出一只很大的木桶,里面装满垃圾,还有他的剩饭,他必须将木桶搬去后院,把桶内的杂物倒进菜园边的肥池里,菜皮、菜叶、菜根、蛋壳沤烂后,可用作肥料。
斋堂外,天色近黑,雾气从深山中腾起,夜枭在林中尖叫,蝙蝠扑闪翅膀,穿梭林中,夜间出行的动物渐行渐出。
刑坤着实费去一番力,才将笨重的大木桶挪到后院菜园。
他猛喘几口气,终于将和他身体差不多大小的木桶推至肥池边,垃圾碎物一气儿全部倒入肥池中。
邢坤扶正空桶,拽住旧木柄连拖带拉,只听木桶在地上碰来碰去,“哐啷、哐啷、哐啷”响个不停。
就这样,他拖着木桶在地面撞来撞去,直到斋堂附近,木桶撞击地面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这声音若被斋堂大和尚听到,不但要挨骂,还要继续被罚。
邢坤规规矩矩的将木桶搬进斋堂,挪入后厨,又偷瞄了几眼掌事大的和尚,见他面无异态,才算放心那声音没被他们听到。
他一直等到斋堂打扫结束,待大和尚检查完毕,清点干活的人数,没有遗漏和偷懒的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小沙弥们便都可散去,各自回房了。
夜露沉沉,刑坤走出斋堂,身上脏臭难闻,汗水湿襟,他回房取换洗衣物,来到和尚们洗澡净身的汤池,脱衣冲洗干净,换上新衣,才回去休息。
回房时,夜色早已笼罩整座森林。
刑坤半卧着,又拿出玉瓶,心想:明日一定要劝猞猁服下丹丸,不枉费老人家对猞猁的感恩之情,既然拜托我了,我就应该认真去做。
这般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将玉瓶收好,吹灭了烛台,盖上被子,几乎是瞬间,便酣然入睡。
半夜,窗外起了风,月光清冷,抚照着树影,树影映入窗纸,风舞叶摆,隐隐绰绰摇曳不定,风动门响,但刑坤睡得很深,并没有听到门声,看到窗外的树影。
他更不知道,就在窗外,伴着树影摇曳,一个孤寂的黑影已然靠近窗边,趴在他的禅房窗外,久久不肯离去,不停发出嘤嘤的低鸣声。
……
次日,天色微明,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森林茂密,将仅有的光线遮住,整座寺院还显得很昏暗。
刑坤起床洗漱,洗漱完了精神抖擞,他打算再到林间一试,猞猁乃深山野兽,不通人情,也不怪它不愿意吃下丹丸。
此时,窗外黑影见屋内的烛火点燃,还有人影走动,心中一喜,它轻轻退去近旁的草丛中,静观其变。
不久,刑坤果然推门而出,出来时,他在门边站了一会而,抬头看看天色,仅仅晨曦微露而已,还有一些凉意。
他沿着原路,翻墙而出,迅速穿梭在森林中。
黑影见刑坤奔入森林,不禁大喜,急忙从草丛里站起身,一路追过去,远远的跟在邢坤的身后。
寺庙乃佛门圣地,它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贸然闯进佛寺门徒的房间行凶作怪,没想到屋内小沙弥居然独自跑出寺院,这种惊喜让它兴奋不已,这岂不是随了自己的心思?
许久后,刑坤来到林间空地,他大声呼唤猞猁。
不一会儿,猞猁循声来到,但是它突然停住了脚步,只是孤单的立于暗处。
邢坤又往前走了几步,细看时才看到猞猁莫名其妙的呲起尖牙,半拱起腰背,做出进攻姿态,两道寒光从它的牙齿上闪出,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咦?你这是干嘛?不想吃丹丸就跟我说,我不给你吃还不行?哎呀你真是脾气真是不太好啊?”
邢坤看到猞猁这种模样,便不敢再靠近它,毕竟是野兽,有野性,可总感觉不应该呀。
邢坤正在想着原因。
“呼!”
一阵风过,眨眼间,猞猁竟然已经飞过头顶。
“啊!你这是要做什么?……”
刑坤的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很刺耳的嘤嘤声,突然从不断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的时候,刚好看见猞猁正与一团黑影厮打。
“嗵!”
接下来……
猞猁便被那黑影一把抓起,重力抛击,狠狠的摔向远处,邢坤听到那边惨叫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猞猁已然昏死过去。
“又是妖物!峣巍岭孕育的妖物还挺多!哼!”
邢坤眯起双眼,冷冷的盯住目标。
此时,黑影缓慢转身,嘿嘿的笑着,一句话都不说。
慢慢的,黑影逼近刑坤,发出嘤嘤鸣叫不止的声音。
直到它彻底接近邢坤,和邢坤之间仅仅三米的距离时,邢坤终于看到了妖物的样貌。
它怪笑着,嘤嘤声不绝于耳,绿色脓液顺口而下。
“悉悉簌簌……”
突然从嘴巴的位置上伸出一根口器,巨大的口器“噗”的一声爆响,带着一股疾风,直插向刑坤的面门。
“噗噗!”
妖怪用力喷出腥臭无比的腐液,在昏暗的晨曦里像拉稀一样从口器中爆喷而出,密集的腐液飞散成点状、片状、柱状,超邢坤飞过来。
“好臭!”
刑坤捂住鼻子,身体迅速向后仰过去,脚尖点地,背部几乎和地面平行。
“噗噗噗噗”
腐液越过他的身体,喷落到很远的地方。
他侥幸躲过妖怪口器的攻击。
见致命一击就这样被躲开,黑影恼羞成怒,唰的闪身到一旁,低鸣不止,邢坤看到不远处的黑影的身体上伸出了几根粗如棍棒的东西,在腹部按揉不停,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不一会儿,巨大的呕吐声响起。
“嗷!嗷!”
黑影呕出许多腐液,用那几根长臂捧起来,举到空中,猛地乱挥起来,疯狂的乱撒一气。
恶臭瞬间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