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简陋破旧,相对府里别的地方略显荒芜,位于府邸偏僻的西角落。这儿本是相府的冰窖,专门储存冰块和一些异国贡品,却因着十几年前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夫人们嫌弃这院子不干净就荒废了下来,现如今就变成下人们聚闲的地方。
虽然府里的下人好似什么也不在意,依旧在这晦气的院子里走动,不过那也只是在白天,毕竟人言可畏,只要一人说这里不正常,那这就该有些不正常的东西才行。
院子前头被大火烧的空旷,应该说整个院子被烧得只剩下一间屋子,相府的夫人小姐不愿接近,原本想过将这处理掉,但是商讨时没有想到法,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被府里下人占了去,尽管有主子知道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胡丫头进了屋,将手上刚收的几个鸡蛋收好,走进里屋,就看见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本卷了角的书,慵懒的倚着窗棂的紫衣姑娘,既像在看书又像在小憩的人,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词“春暖花香”。
夏末秋初,陈红的夕阳被倚窗而立的桃树碾的细碎,纷纷扬扬铺散在少女未来得及梳理一泻肩头的墨发上和打上几个补丁略显破旧的紫色衣衫上,就如在沁香的宣纸上肆意渲染,勾画出少女温和如烟的唇腮。皓腕轻转,支着头,额发遮住了双眼,却遮不住桃红润水的唇角从未消失的弧度,那是梦里美妙的回味,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美丽。
单纯的丫头有些痴,处在门口忘了自己进来干什么的。窗边的人没有睡着,抬起头,眼角微弯,笑看这门口的胡丫头,“怎么了,傻了?”
少女的声音如清泉流水,缓缓流过心头,胡丫头不禁开口说道:“阿音,我一直到觉得你比那三小姐都好看。”
合上手里的书,阿音“吃吃”笑了两声,却是毫不谦虚的说:“燕瑶,这话我爱听。”
众人都知胡丫头从北边来,却没人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其实也没人关心这个,因为她一进府跟着老姑姑照看胡萝卜地,就随口有了“胡丫头”这个名字,她无所谓,天天被人叫这个名字,渐渐的也觉得自己的名字该是这个。
但是有一天,阿音,这个如今在四少爷房里任职的丫鬟突然问她的真名字,燕瑶那时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她却说:“名字寄托了父母对子女的期盼。若生,不管多远多久,一定会再重逢;若死,父母也要找到自己的孩子,祝愿孩子平平安安。”
当时的胡丫头只是胡丫头,不懂这些,就觉得阿音一个下人丫鬟说着小姐才会说的话,有些别扭,对于与父母重逢这种事根本不寄愿,只是觉得这话说的有文化,鬼使神差的胡丫头苦想了三天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因此那时的胡丫头又变回了“燕瑶”。
胡丫头只是别人眼里粗鲁无礼,笨头笨脑的胡丫头,而燕瑶却是阿音面前努力学写字,不耻下问的燕瑶。
燕瑶习惯了她的自恋就如阿音习惯了燕瑶的赞扬,上前问她:“在读什么?”
布着些薄茧,被晒得透着些小麦色的手扬扬手里书,“托刘伯帮忙买的戏本,故事还不错,燕瑶可得看看。书里讲一个女人如何报复负心汉而毁了自己一生,要我说,我若是那女人不用等着别人甩我,我自己收包裹走人!”
燕瑶将外头收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还算新的柜子里,转过身,直直的看着面前好像自认识就一直笑的洒脱的十五岁少女,说:“阿音可是不可能会被男人抛弃,谁要是娶了阿音那可是八辈子积福!”
阿音找来一把木梳,想要梳理头发,却被燕瑶抢了过去,阿音没法就坐在那任她站在身后梳理。偏过头,随意调拨了几下肩头过长的头发,阿音问她:“哦?为什么不可能?要是真有这事,我也没办法的。或许我就是被青梅竹马的男人无情抛弃然后伤心欲绝,从此断了七情六欲躲进相府一辈子不出去。”
“你啊!”燕瑶梳理着几缕凌乱的头发,听她这戏言哭笑不得,没好气道:“你就少看这些书!旁人若是像你这样认得这么多字,早就鼻子翘的天高,那些个秀才先生走路都带着三分傲劲,就你专门想着法要刘伯给你买这些小说话本,整天不知正经!”
听她又是一顿好抱怨,阿音一急,赶紧双手投降,“燕瑶,我算是自认倒霉,自任‘亲妈’,整天念这念那!我看还是早点去找我那素未谋面的‘亲爸’的好!”
燕瑶直接拿木梳在她头顶赏一记,痛得阿音直叫着“反对暴力”。
两人闹了一阵,阿音比量了自己许久未剪过的头发,“头发有些长,得剪剪了!”
一听她要对自己的头发“不轨”,燕瑶瞬间来了脾气,固执的说:“别人个姑娘小姐都把头发当宝似的护着,你却总嫌弃太长,你要敢剪,那就别进我屋子。我去告诉夫人你偷偷进书阁拿书。”
似乎真被吓到了,阿音连忙说:“不剪不剪,打死也不剪!”
头发太长,盘起来搁在脑袋上太累赘,阿音知道燕瑶最宝贝自己的头发,每一次想要对自己的头发有想法都得过问她,弄得阿音都快觉得自己这头发真是长错地方了。
就像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她喝了两瓶白酒,鼓起勇气冲进酒店捉那对奸夫****,摆着最帅的姿势将那张一百万的支票当着那个老女人的面撕得粉碎,本来因为酒辣的泪流满面变成最后因为心痛那一百万而哭的活似被人凌辱后的纯情少女。
将只穿着一条裤衩为了钱将肉体出卖给寡妇的男友一脚踹出房间,她在所有人经验灼灼的目光下,亲演一场“现场活阉西门庆”,对着那根命根子像捻臭虫一样直接将他下面十八代踢出太阳系。
十八年武警惩恶扬善精神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就在她甩头潇洒离去时,却因为醉酒闯红灯被一辆醉酒驾车的白色面包车直接撞上。
而下一秒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丞相府后院破旧的下人房里,不但所占据的身体年纪幼小,且虚弱得只剩半条命,身上布满大小深浅不一的伤痕,背上竟然还有一条半米长的狰狞刀疤,而且怀中死抱着一张手工精制的凤凰刺绣。
阿音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大声哭叫,而是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因为痛,更因为一时间难以接受。
开什么国际玩笑?是上帝脑子锈透了,还是自己在做梦?
有这样耍人的吗?
现在阿音已经接受了事实,五年时间足够她将这一切想明白,得到的结果就是她回不去了,不用面对那发春的老寡妇如何在自己面前臭显摆那颗鸡蛋大的南非钻石,也不用因为踩了别人的命根子而糟人记恨。
其实每一次阿音一想到如果自己被车撞没有死,而是弄得个下肢瘫痪,大小便失禁是什么的话,心里还是挺庆幸的,至少自己还能跑能跳,除了满身武艺只是用来对付院里几个小女人有些荒废外,基本上还是赚到了,比赚六合彩还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