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目光如炬,在她无比清明的目光端睨之下,我发现自己居然有无所遁形的感觉,我依然挣扎着:“娘亲何处此言?”
“因为蔷儿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齐氏怔怔望着我出神,神色惨淡,“她恨我,她从来没有原谅过我,她总是骂我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是我让她在这个家中没有任何地位,是我让她受尽了委屈,更是我让她对生活失去希望自暴自弃,所以她才会性情大变,游戏人间。”
“我不懂”,我脱口而出,“难道我不是文相的女儿?”
糟糕。
果然她脸色惨白,胸口急剧地呼吸着,她颤声道:“你果然不是蔷儿,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我咬着嘴唇把心一横点了点头。
齐氏揪紧身上的衣衫竭力保持着清醒,她深呼吸两口异常坚强道:“那姑娘是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我苦笑了两下:“可以这么说,可能上天觉得紫蔷的阳寿未尽,需要找人替她更好地活下去,所以我便来了,娘亲,你介意我还叫你娘亲吗?”
说起这两个字时,泪已经落了下来,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深深感动着,我希望能以女儿的身份好好孝敬她,让她远离痛苦,长辈在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多尽孝道。
齐氏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无法动弹,她凄然道:“从今以后你要替蔷儿好好活下去,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能轻言放弃,更不能轻贱自己的生命,好吗?”
为什么她的话像是在交代后事,心口一紧,我着急道:“不要说这种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强地活着,娘亲还很年轻,您更要保重身体才是。”
“娘的身子不中用了,恐怕是拖不了多久”,她对于自己的身体似乎毫不在意,也许在听到那人的死讯后她便不再有生活下去的勇气了,“但是娘还舍不得走,娘希望能见到蔷儿怀孕生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趴在她膝上无比心酸道:“舍不得走便留着,会有很多孩子围绕在您身边喊您一声外婆。”
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笑了起来:“如果有很多漂亮的孩子在院子里嬉闹玩耍,一定会非常热闹。”
她憧憬着那温馨的画面,神智也恢复了些,只要她觉得还有值得流连的事物就会打起精神来,既然她不肯离开宰相府我也不好强求,一切还是以她自己的意愿为是,只是我必须等那所谓的爹回来警告他,让他一定要对娘好一些,不然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娘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应该是在做梦吧:“蔷儿,原谅娘,娘不是****……不是****……对不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文紫蔷的身世竟然也开始让我有所怀疑。按照刚才娘断断续续说出的话可以让我有了大概的推断,文紫蔷很可能不是文相的女儿,而且这件事在文家不是秘密,至少文相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如此对待娘亲,而文紫蔷认为自己的母亲伤风败俗才会心存怨恨,甚至对娘亲说一些非常难听的话,她才会自暴自弃来掩饰内心的伤痛。
我替娘亲盖上毯子,见她额头汗珠直冒,梦中都无法平静,心口隐痛,她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娇弱可人,让人打心底里怜惜,她爱着的那个北漠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又是如何相识的?
她心中爱着别人却无法和他厮守终生,和丈夫形同陌路却必须生活在一起还要忍受他无情的对待,这种煎熬的滋味不知她是如何度过的。
文紫蔷,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会对自己的母亲说出如此狠心的话来,她的自甘堕落不仅毁了她自己,更伤害了娘亲的心。但是我总不相信文紫蔷是这样刻薄阴毒的女子,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才会造成这种苦果。
着满腔的好奇之心,我第一次走进了那间属于她的闺房。
她居住的小院位于宰相府西北最阴暗的角落,潮湿灰暗,阳光顺着那偏偏的角度从木窗的缝隙间溜了进去,才给这座屋子增添了几分该有的温暖气息。屋子里的家具整整齐齐地摆在那,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木质都陈旧不堪,有的甚至已经腐烂。那张橙黄色的梳妆台前,放着几盒凌乱的胭脂,有的盖子都不知所踪,盒子中嫣红的胭脂已经风干,带着一种凄迷的美感。我能想象到她坐在梳妆台前替自己丰润的唇瓣染上那诱人的朱红色的画面,但是这铜镜却是破碎的,从镜面的正中裂开一道深深的裂痕,细碎的裂缝宛如枫叶上的脉络向四周散开,扭曲而凄凉。
镜子中映出了无数个风情万种的文紫蔷,每个部位都为赏心悦目,但是却看不到完整的人脸。
镜子坏了为什么不去换,难道对着这样的画面她还能继续化妆下去吗,没有这么变态吧。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蔷薇花香,若有似无,如果我不是最爱这股独特的香味或许不会那么在意,难道她和我一样对蔷薇花情有独钟。但是房中并没有鲜花,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低下身子用灵敏的鼻子去嗅,一寸一寸的找,柜子中没有,地上也没有。香味是从床的方向飘过来的,我仔细找了两遍还是没有。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床上的用红锻包裹成的香枕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拿在手中反复触摸,终于发现枕头外侧边缘比其余部位微微隆起,里面一定藏着什么。我毫不迟疑地拿起剪刀拆了个粉碎,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镶着几多形神具备的蔷薇花,手工非常精细,花蕊用金丝绣成,典雅而不失华贵,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而香味便是从里面传来。
拆开香囊一看,里面放着十几片制成的花干和一张折了几折的纸片。花瓣有些萎缩,却依然散发着浓香。真正让我好奇的是这张有些发黄的纸片,里面到底写着什么需要她藏的这么隐秘。心跳得很快,虽然我知道不能窥探人家的隐私,但是好奇心可以杀死猫,何况我是人呢。
我依然打开了纸片,纸上的内容让我如遭电击,冷汗顺着脊梁骨滑下了股间。
我恨世上所有的人甚至恨我自己。我不该出生,我是一个野种,一个娘亲偷情生下的野种。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平,把我认为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夺走了,我的幸福,我的童贞……
他是禽兽,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亲手毁灭了我,他说我和娘亲一样下贱,所以把我的童贞残忍地夺走了,如果我声张出去,他会杀了娘亲。
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我过了整整五年。为什么幸福总是与我无缘,为什么姐姐却能得到一切,所以我不会让她如愿以偿,而现在我终于找到机会了,我抢走了她爱慕的男子,那个不可一世的祈王还不是乖乖地要迎娶我,而我终于能逃离这个地狱。
为什么心口却那么疼,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快乐,为什么,为什么。
纸片上的字迹凌乱而模糊,有些字被泪水揉散,墨汁向外晕开,看得出来她写的时候心神慌乱而且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天哪,居然有这样的事。
“你在看什么?”
我一抬头,见到那张原本觉得儒雅气度的脸,现在看来却觉得格外狰狞,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在没有外人在场下,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这个在东琉受人爱戴的宰相——文如渊,名副其实的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镇定。不想让他发现端倪,我将纸片揉成一团扔下了床底,故作伤感道:“许久没回来,还真的有些想念,毕竟这里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这里也是文紫蔷保受他蹂躏的地方,这里充满了他罪恶的影子,真的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脸走到这里,他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吗,真让人作呕。
“是吗?这里确实值得蔷儿你留恋”,他摩娑着下巴,转身关上房门,眼里充满着淫亵之意,毫不掩饰地对我的企图,“爹想了你好久,想念你白玉般无暇的身子,想念你哭泣求饶的娇弱,不要以为嫁给了祈王便能逃脱我的掌握。我一个不高兴说不定便把你的秘密公诸于世,你的娘亲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你这个疯子”,我拿起床上的剪刀攥在掌心,只要他有不轨的企图,我毫不怀疑自己会将手中的剪刀刺进他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