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祥云客栈的一楼,白苏特·昌祺带着他的大女儿芷嫣、二女儿蓉嫣,和府里的大管家以及一些嬷嬷、丫鬟聚集在屋内,刚才樱儿来到屋里专程拜会了昌祺,并向他说明赫宜·语璇在途中遇伤而病的事情,并对昌祺一家的关照挂念表示万分感谢。昌祺也让樱儿好好照顾语璇,并请她转告语璇,自己这一段时间都住在京城,一旦有什么需要,请她们务必要找自己帮忙,千万不要客气云云。
樱儿千恩万谢地告辞后,昌祺的大管家将房门紧闭,一家人围坐在昌祺身边,静等着正在侧头冥想的他,他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吭声。
“嘶——”昌祺一边想,一边挠头,似乎是不小心挠破了后脑的头皮,他嘴角抽动地暗叫了一声,然后回过手,对身边的家人道,“我看,这个云保的女儿恐怕不是云保的女儿!”
他的话语焉不详,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只有最聪明的大女儿芷嫣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她凑上前,放低声音问道:“阿玛的意思是,这个云伯父的女儿有假?”
“有假?”二女儿蓉嫣先是一惊,“难道说她不是真的?我刚才见过她的模样,倒是出落得像个美人,只是,我没有在府里见过以前的她,所以也认不出来是否有假。大姐,你不是幼年曾与她为伴,那你要是见了,应该会认得的。”
芷嫣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妹妹的话,只是转头对父亲道:“阿玛何以觉得这个女孩是假的呢?”
“说不清。”昌祺的眼珠不住在打转,他的脑中在快速地分析所有细节,“当年云保与我同在密云为官,那时他还刚从关外的任上调入关内,所以对关内的饮食起居都不习惯,口音也与当地大不相同,当时上头的长官欺负他初来乍到,在办差时处处刁难于他,光是口音这一条就训斥他多次。后来,我与他调为同一个官署当值,我见他生性豪爽,就处处帮着他,相交日深,也就颇有手足之情。于是,家眷们也就频繁往来,这个云保的女儿便是在那时到府里住过。”
“嗯。”芷嫣点了点头,说道,“当时二妹住在姥姥家,所以没有见过她,我与她在府里玩耍了好一阵子。”
“我记得,”昌祺接着道,“云保的夫人也是关外的旗人,她的娘家虽不知有无男丁,但却从未听云保说起过。按理来说,云保在外当官多年,应该会任用家人随侍左右才对,可是却没他说过,也没听别人说过他有什么小舅子在府里当差的。现在云保一家阵亡,而女儿却在此前寄养到了直隶的舅父家中,且不说这女儿是否是真的,这舅父又从何而来呢?”
“还有一点,”芷嫣也有自己的分析,“幼时我与云保之女在一起玩的时候,都只叫她的闺名小瑜,而‘语璇’这个名字却从没听说过。”
“这个嘛,”昌祺摆了摆手,“倒是不足为奇,秀女入宫都要有名牌,临时改个文雅些的名字倒也是有的。”
“阿玛,”芷嫣急于想破解这个谜题,于是挺身而出,“不如我以探望为名,直接到二楼的房间里前去看她是否是真的云保之女。”
“先不必如此。”昌祺回绝了她的提议,“既然事情尚无定论,我看不必打草惊蛇,且看看她背后的那些人有什么行动再说。”
芷嫣看了看妹妹,又道:“可是,二妹说这个女子相貌不凡,如果在入宫遴选时被选中,那么咱们原本的计划便可能有失啊!”
昌祺也把目光盯在了蓉嫣的脸上,他郑重地问道:“二妞,你确定这个女子的容貌不俗?”
“是。”蓉嫣重重地点了点头,“阿玛让我观察这客栈里住的所有镶蓝旗秀女,每到一人,我便亲自前去拜会,仔细地观察了她们的身形相貌,也让小丫鬟绣儿一一向阿玛您回报,所有信息都非虚言!”
昌祺端起茶碗,揭开碗盖,但却没有喝,他沉思半天,然后说道:“本来没想着云保的女儿会活着,所以我事先都把这一届镶蓝旗参选的秀女都打听了一遍,唯独落下了这个赫宜·语璇。二妞你也看到了这祥云客栈里的所有秀女,以你所言,现在看来这客栈之中有两位秀女的姿色在你之上啊!”
“阿玛是说,”芷嫣道,“伊尔根觉罗·怡瞳和这个不知什么来头的赫宜·语璇?”
“没错。”昌祺把茶碗凑到嘴边,浅浅地呷了一口,“按照以往的规矩,镶蓝旗属于‘下五旗’,每届能入选的秀女不过两三人而已。本想着,二妞这次应选,只有那位伊尔根觉罗氏一个对手,却没料到平白无故地冒出来一个云保的女儿出来。”
“阿玛无需多虑,”蓉嫣鼓励父亲,“秀女遴选之时,女儿一定处处谨慎,……”
“你不明白的!”昌祺把茶碗在桌上重重一顿,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咱们走吧。镶蓝旗还有傅察家的女儿没来,你盯紧了,一来立刻去看看她的模样,让绣儿前来报我!”
“是。”蓉嫣本想以明心志来宽慰父亲,却没想到父亲不仅对此毫无动容,而且还不让她把话说完,心里委屈万分,但她自幼惧怕父威,所以此时只好含着不快,点头称是。
昌祺带着家眷推门而出,他向柜台后的书薄打了声招呼,便出门踏上马车。其余众人由大管家带领,上了另一辆马车。芷嫣见父亲匆匆而去,自己也不敢再做停留,只好拍了拍妹妹肩膀,略略地宽慰了她一下,便起身出门,坐上了父亲的那辆马车。
她一上车,车伕便挥鞭趋马,接着马车就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在车里,芷嫣对一脸愁云的父亲道:“阿玛,这件事倒也怪不得二妹,咱们谁也没有料到会冒出来这个云伯父的女儿啊!”
“我何尝去怪二妞啊!”昌祺紧锁着眉头,“我发愁的是,这次选秀关乎着咱们白苏特一门兴衰荣辱,若是稍有慎,那么我和咱们一家前程尽毁啊!”
“二妹的相貌也非俗类,”芷嫣不解地道,“阿玛何以对她这么没有信心呢?我想镶蓝旗的秀女能选入的名额虽少,但以二妹的条件,必然是不会落选的。”
“唉!”昌祺有些很不耐烦,他两手拍着车内的四壁,有些焦虑地道,“入选定然没有问题,关键是让你二妹怎样当上皇后,这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你们啊,何尝明白我的苦心啊!”
“皇后?”芷嫣一惊,“阿玛您是说让二妹入宫当皇后?这……这也太难了吧?那么的妃嫔秀女,二妹怎么可能一步就跃为皇后呢?”
“你呀,还是不懂我的心思。”昌祺掀帘望了望窗外,见四下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放低声音,轻声说道:“京里的那几位王爷和大老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想办法把女儿送入宫去,他们就能让她立为皇后,不仅如此,还会在皇上面前保举我由归绥道那苦寒之地调入京中六部。现在,都统衙门和宫里我已经使了三万两银子了,只差皇上御前遴选那一关,只要皇上能选中蓉嫣这丫头,那么不仅她能荣身皇后,咱们一家也能跻身于京中显贵里。可是,现在镶蓝旗内就有两人能与你二妹相争,若是稍有不利,那么必然要前功尽弃哪!如若事情有变,王爷和大老们定然迁怒于我,他们那些人的手段极为狠毒,到那时,咱们何止家门离散,性命亦会不保的啊!”
“啊?”芷嫣见父亲说到最后,几乎就要哭出来,心里才知道事情竟然如此严重,但她还有个疑问,“那几位王爷和大老为何非要立二妹为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