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死了。”None被这一句话吵醒，微微皱起眉头。
朦胧地睁开眼，视线很模糊，来来往往的人群穿着各式的衣服，在狭窄的屋子里忙碌不堪。所有的血腥味已经散去在了昨晚的记忆里，诊所里仅剩下的药水味挑动着病人虚弱的神经，每个人都皱着眉想着苦涩的心事。
None感觉身体像钢铁一样嵌在了椅子上，使不出一点力气来，自己昨晚居然就在这硬邦邦的椅子上睡着了。天已经亮了，阳光走到门口便停止了，再也不肯给人世间多一份温度。屋子里被熏出淡淡的绯红。乡间的小诊所在大清早就已经很忙碌起来，在一旁的一个长凳上，长长的一个队伍疲惫地坐着，医生在凳子一头的办公桌上忙碌不堪。
Lone缠满绷带坐在床上，一脸笑容地看着None，背上垫着枕头靠着墙，白色的绷带微微泛着红色，就跟谁打翻了的颜料一般，不小心洒在了上面。
“这孩子缺乏营养，你得叫他多吃蔬菜。”医生重复着诸如此类的话，面前的每一张面孔，都焦急不已地盯着他。
None尝试着坐起来，脊椎骨发出“克克”两声脆响。
“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昨晚缠着绷带把Boss杀了，然后今天一大早跟我说这个好消息哈。”None见Lone没有什么大碍，便也有些开心，调侃着说。
没有人理会诊所里面的两个人的对话，排队的排队，看病的看病……
Lone无所谓地闭上眼，说句话对他来说，都需要用很大力气似的，“因为，我炸的是Boss所有的大楼。”
听到这句话，None的脸冻结了一般，嘴巴吞吞吐吐地说，“所有的……大楼？”
“仇，从此以后，就只是过去时了。不会有飞机来接Boss，因为她的私人飞机上，也有我的炸弹。”Lone的脸还是一片惨白，没有一点血色，也许是他想在还能说话的时候多说几句吧，不然一会儿晕过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来了。
None不可思议地看着Lone，背上涌起阵阵的酸痛，就跟注射了一剂酸牛奶一样。
“你真是个魔鬼。”None愣了一下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像这样，对Boss太残忍了点吧。”
“大家不要慌，在后面排好队，今天人比较多。”医生站起身，朝着后面排队的人群吼了几声，然后坐下接着看病。
Lone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盖着的棉被洁白的有些刺眼，所以不一会儿后，就又多了几个更加刺眼的红斑，“谁叫她盯上的是小琪呢。如果不解决干净一点，小琪很难脱身吧。”
“Boss想过很多个仇灭亡的可能，也许是警察哪天突然觉得交的钱不够他们花，把他们给灭了，也许是哪个黑社会帮派，觉得仇在抢他们生意，把他们给灭了。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仇竟然会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None干涩地笑着，只有笑容没有声音。
“对不起咯，谁叫她找上的是小琪呢。”Lone天真地看向None，他的这个表情让人想起幼稚园里做错事的小孩。
“跟我说对不起干嘛……”None无所谓地笑着回应，但他却感觉犹如有把刀刺入心脏，然后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一般。
“呵，我只是在对她已经死去了的灵魂说话而已。”Lone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放在床旁边的一个小柜子，上面放着一杯水，他在想自己有没有端起那杯水的力气。
None两手握着放在膝盖上，看着地面，沉默着没有回答。
医生的话好像一直都是背景音，“下一个是谁，快点快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再不来我就叫下一个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沉默了几分钟后，None缓缓抬起头。
“把伤养好了再说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计划安排什么的了，麻烦。”Lone说，“再说了，没了仇我一样有客户，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
“你真的还打算接着干这个？”None不相信地看过来，“警察应该没你想的那么弱智吧。”
“大不了多给他们点钱，反正我们这行又不缺钱，之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优柔寡断了。”Lone舔了舔裂开了的嘴唇，喉咙里就像有一团沙子似的，“那你呢，你应该也还是会做这个吧。”
None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他的答案非常的明确，犹豫了两秒钟，他说了个谎，“我打算做个普通人，就随便找个工作糊口，搬砖头打零工什么的。”
Lone淡淡地笑了笑，这个谎，是Lone听过最烂的一个，不过既然知道他不想说，Lone也不便再多问。
谁，都不妨碍到谁，就好。
“我现在身上流着很多你的血吧。”Lone看着屋子角落里的一个垃圾桶，长长的一把管子从里面冒出来，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None看了下手臂上挂着针孔的地方，“不用谢。”
“我说了要谢你了吗？”Lone无耻地笑着，“我反正是说过，我早晚会杀了你。”
“我可是你的活血库，你杀了我，自己早晚会后悔。”None配合地笑了笑，“对了，还有那么多器官什么的，万一你的坏了，我也可以捐给你嘛，这做杀手的，难免出现意外。”
Lone被None逗得直笑，只是笑得有些倦意。
“你带钱了吗？”Lone想找点其他话题，随口一说。
None疑惑地看过去说，“你要钱干嘛。”
Lone瞪了下身上的绷带后说，“这些不花钱啊，人家医生也不容易。”
“哈，你是说这个，我把你那辆红色越野车送给他了，医生说还不错。”None邪恶地高扬起嘴角，等着Lone发飙。
“哦。这样也好。”
没想到Lone居然这么无所谓，None收住笑容后说，“你不是最宝贝你那辆破车的么？”
“宝贝？车嘛，没了再买一辆就好了。”Lone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也许是现在他在乎的东西不一样了吧，死里逃生之后，他还是明白了些曾经不明白的东西。比如说，车和人，车没了，可以再买，人没了，就……
“你没带钱来看什么病啊，走开啦，不要挡着后面的人。”医生不耐烦地跟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叫嚷着。屋子里一下子好像更加热闹了一般。
Lone把目光移到旁边小柜子上的那杯水上，然后又看了看None。
“喝水？”None翘起眉毛问到。
“这是我第31次暗示你，你终于发现了。”Lone露出欠揍般的笑容。
“嘀嘀嘀——”电话响起。
None正准备拿水，电话的声音让他收起了刚刚的动作。
“喂，先喂我喝水后再看那短信好么？”
None好像没有听见，拿出手机看了下，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地放回裤兜。
“喝吧，喝死你。”None把水端到Lone嘴前，一个劲地往里倒，喝了两口后，Lone把头向后仰起。
“不喝了？”
“不喝了。”
“好像，你是第一次，对我这么好呢。”Lone苍白的脸上，胡茬杂乱地凑在一块，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None把水放回去后，不耐烦地说，“谁叫你是我亲哥呢，不对你好点，万一你拿着我这张脸，到处做坏事，我怎么办。”
“刚刚那条短信说的什么。”Lone终于还是发现了，None刻意地在逃避着什么。
None愣了下，然后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把手机放到Lone的床边，“你自己看啊。”
“你知道我动不了。”气氛忽然严肃起来。
None拿起手机，大声地念道：“XXX大酒店开业大酬宾，欢迎大家前来参与，有礼品相送。”
“哦。”Lone冻结了的脸一下子笑开。
“都说了没什么，你还不信。”None收起手机。
作为None的亲哥哥，Lone还是发现了，None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对自己这么好，也从来不会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从来，也都不会这么紧张一条手机短信。
镜头跳到None黑暗的裤兜里，手机的屏幕还亮着，上面安静地躺着一行字：Lone可以不杀，但小琪必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