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突然而起的巨大变化，来得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带着疯狂而无可阻挡的爆发力。就像是一个火药灌，随时可能在下一个刹那，砰地一声爆掉。
可以感受到，艾塞尔德在这一瞬间，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就像一支风中飘摇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地紧张。
李德钢不禁情急，叫道：“艾塞尔德！”
“不用激动，小子。这是我就要散功陷入沉睡的征兆。这将会有一个过程。等下……你可以用精神力延伸观察，这对你有好处。”
李德钢的脑子，在这一瞬间感到一股强烈的悲怆。仿佛有一根针，在刺痛着他。
尽管已经知道艾塞尔德将要不保，可他在感情上还是不希望看到，这位老人就这么真地陷入无尽黑暗的沉睡中。
一刻钟之前，他还在和之并肩战斗、快意恩仇。对方那豪迈的身影，面对众多强敌却依然沉稳而从容的风范。无论是直面强敌，还是迂回突击，策应掩护，尽皆收放自如。
正如一个传说中的绝世剑客，风彩依然沥沥在目。
而现在，他却在本身都要生死不知的情况下，依然关心着自己的精神进度。
回想着结识以来的一幕幕，李德钢只觉得有一股难舍的离别之意堵着什么，说不出的难过。
“小子，我需要提醒你。”艾塞尔德的声音，依然深邃、宁静，“用了我的身体，就意味不管你愿不愿意。在光明教的眼中，你都已经被排上了必须被净化的异端之列，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他们的目标。这一点，你可明白？”
李德钢微微苦笑。这节道理，他又何尝不明白了——不错！除了硬抗光明会以外，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向前推移。二个非人共用一体的身影中，那向外喷发金焰的光圈，有越来越炽烈的趋势。就像是一团火炬，在熊熊燃烧。却又没有什么撞击的声音，更没有飞扬的尘埃。有的只是无尽的光芒，如一轮金阳般散发光和热。
“小子，不要心存侥幸。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过，这时你还能有一条路，那就是……”艾塞尔德的声音严肃起来，“我允许你，若在事情确实不可为时，你可以自己想办法移魂出去，将我的身躯传给一个值得放心的家族，订下家规，待更好的时机到达后，再选一个灵魂移进来。但不可以透露出我存在的秘密……怎么样，这条路好走的多吧？”
李德钢再次苦笑，轻声道：“老大，您老就别再试探我了。小子我也不是什么特坚强的人，诱惑太大，是会冲动的。”
“怎么，这条件不好？”
李德钢淡淡地道：“在我们地球，有一种人，轻生死，重道义，一喏千金不易！小子我虽然比不得那种人，可也不是什么只图苟活的小人。”他把声音提高，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是选择了我。可是，你既然真心待我，我自然知道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哦？”
“那就是迎难而上，于看似不可能中寻求到可能，在对方庞大的阴影下创建出属于自己的地盘。到时，让你醒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李德钢一字一顿地道，“这话儿，也许听起来是很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话。对方是称霸这个世界的光明教廷，身后更有光明神界支援。我只是独身一人。各方面力量乃至一切都不对称。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没有机会了。混入内部也好，暗中刺杀也罢……”
他的声音，清晰，坚定。
“我将倾尽全力，用我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战斗方式，打出一片天地！”
艾塞尔德沉默着。过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道：“说得对，这或许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时候，身体内的抗争，已经异常白热化。异种真气在体内自发地如同潮水一般膨胀。艾塞尔德的本源之力则如同提坝一般，一次次努力的堵截。
很明显，这是还有事情没有交待清楚的艾塞尔德，在尽力地延缓散功的过程。
李德钢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中，艾塞尔德已是越来越吃力，连灵魂都开始发生剧烈的颤抖。可想而知其的痛苦会有多重！
尽管只是才将将开始不到半分钟，可是，对李德钢来说，这半分钟却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也因此，他决定不再提问，只静静地听着，好早些让对方能安心的离去。
但艾塞尔德显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你要记着，光凭那些信徒，对你还构不成太大威胁。你真正的敌人，是那帮鸟人。至于那个高坐着吸收信仰，也不知拥有多少个位面的光明神王海因里希。暂时可以不用顾虑。”
“嗯。”
“小子，我能提醒你的，就是这么多了。”艾塞尔德用颤抖的意念，继续疲倦地发出：“后面该怎么做，要看你的。我必须承认，我已经……老了。”
“你认输了？”李德钢下意识地道。
“认输？不，我只是累了。”艾塞尔德的声音激昂起来，道：“我的老底，都已经交给了你。只有你输了，我才会输。”
李德钢默然。只是担忧着对方的灵魂受损程度，也不想反驳什么。这个泽西帝国的大祭祀，从与光明教七名圣域开打到现在，已经连续战斗了太久太久。尤其是和那位六翼大天使的战斗，更是殚精竭智，几乎耗干了他所有心力。原本就已经缺乏本源之力的体内，越发雪上加霜。
“临去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
“我沉睡了之后，这片区域势必很快就会受到那帮贱东西的追查。遇到他们，你……会怎么办？”
“我自然先有多远躲多远。实在不行，我求他们收我进光明教好了。总需慢慢来才是道理。”
闻言，艾塞尔德哈哈大笑，似乎相当满意这个回答。
此后，便再无任何声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德刚静静地等待了好一会，许久不见艾塞尔德有什么动静，反而是体内有仿佛就要爆炸开来的力量狂泻而出，爆发出种种凌厉的气流，沉重，浩大，五光溢彩，又威严而压郁！
在这股极端散发向外的冲击乱流之下，就连肌肉也一块块地跟着扭曲，隆起又复凹下。并且骨骼也咯咯吱吱地响成一团。不久后，突然一股紫金之气狂涌，将衣衫硬生生撑爆，露出古铜色的身子！
这一切，都有一种恍若置身在梦中的感觉。
这是李德钢第一次遇到这种古怪场面，不过他仅只是难过而已，却并不着急。这事若只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未必不惊慌，但艾塞尔德这名不知活了多少千年的飞天夜叉，实有惊天动地之能，神通之不可测度，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想像。既然如此笃定地安排下了散功手段，自然勿须怀疑。
他凝视着体内体外的乱流涌动，知道，这是艾塞而德留给自己磨砺精神力的最后财富。
一时间，好生难过。
当那笑声嘎然而止，再无声息的时候，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大叫出声。
但是，更不能浪费艾塞尔德的苦心！他强制自己凝神静气下来，精神力急速涌出，去感悟这一散功的状态。甫一铺开，立即如受针刺，那些扩展精神力尽数被乱流反弹，弄得好不难受。
但这一难得的体验经验会有多么地珍贵，他既然清楚地知道，也就不会怕这些痛苦。因此鼓起勇气一遍遍地强行为之。每消耗掉一波精神力场，随即又将下一道精神力场铺展开，层层不绝，源源不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爆发而出的乱流，在这种坚持而沉默的气氛中持续着。
在这种坚持之中，若是有外人在场的话，就可以看到他虽然容色又憔悴了几分，不过身上的气势，却是越来越强，正在发生质的转变。
这种转变，说明了他正在一步步地与身躯紧密地融合。从此后，他便是这具身躯的实际掌控者。拥有不亚于圣域级别的力量。而他的精神力，也在这有心的磨砺下，慢慢地凝聚在一起，渐渐地有了坚不可摧的趋势！
不知多久后，外涌的能量终于达到了尽头。于是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但见天边一弯红月，将无尽的紫气照射下来，光华满地。草原中虽阴森森地只他独自一人，但在他眼中瞧来，却是绝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一群有着雪白羽翅的鸟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皮肤呈一片古铜色，肌肉块块饱绽的身体。又眺望了一眼天尽头，摇摇头，任由身子光着，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落下，气势便随之高涨一分。
换在从前，这具身体有着艾塞尔德掌控，更有体内的本源之力不听从指挥。他还不能如臂使指，但此刻人走茶空，他终于做到能与这具新身体完美楔合，再无生涩之感。
许是，为了检验新身体的爆发力度吧，又许是为了避过有可能出现的大队光明教的人搜索。他的脚步越迈越快，不大会儿后便已经由走到跑，直至终于酝酿到巅峰，气势风卷云涌，形成一道撕裂长空的黑影，疾速奔行。
他这一展开疾奔，当真是快若飙车，草原上的动物能见到的，就只有一条闪过的虚影，除此外，根本就没有其它映象。
这，还仅只是拥有空无一丝本源之力的身躯，如果在以后……能吸收到信仰之力时，那时候更强的身躯将是一种什么状态？
虽然，他心里清楚地明白要跟光明神抢夺信仰之力，将是何其艰难、何其危险的重任，绝非现在的他就能轻易染指。可是，既然百世难遇地得到这具半神之躯，若不去争取、去舍命一博！不仅对不起艾塞尔德，更对不起这份——机遇。
人生在世，不就是拼个把握机遇么？
若连拼都不敢拼，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心思已全盘通透了的他，以更快的动作奔行起来，目光平视，眼中一片清明：“看来……如何谋划取到信仰之力，还相当地任重而道远，我需加倍努力才是！”
联想到未来需要面对的众多敌人，他的胸膛里面，一股绝不肯屈服的男儿之气，澎湃而有力！
至少，无悔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