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然后沉入一片浓郁的红色中。
江蓠恍惚着被瑶光帝姬的红练送到了身后，有些呆滞的看着风烟与墨染带着众人将她围住，耳边絮絮叨叨的话语，一句也听不分明。
“碧殊，好久不见了。”瑶光望着楼台上神色淡漠的人，嘴角的笑容不觉有些苦涩，“我倒不知如今，你也和那些虚浮的仙子一般，学会迁怒无辜的小童了。”
“是啊。”碧殊倒在榻上，望着楼台翘起的屋檐，语气轻慢的开口，“是有好久了，久到肆意洒脱的瑶光帝姬，也被磨平了棱角。”
“你真是越发的不饶人了。”瑶光摇摇头，“现在的九天，哪里还是我折腾得起的。你也该收敛一些了，毓雅天后虽怜你常年困顿于花镜中，却不会一直容忍你如此放肆。连寿宴你也弄去这么个人给她添堵，若是真的生了间隙以后谁又能护着你？”
“我不是你，也不想讨好这些踩在云端上的仙人。”
被碧殊这么嘲讽了一番，瑶光帝姬倒也不恼：“我知道你怨恨天界逼反了你的心上人，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即使心里怄着气，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一些吧……”
“我可见不着他们。”碧殊打断她，“我在自己的地盘上过的好好的，又何必去见他们给自己添堵。”
“你……”瑶光叹息，“你至于这么挤兑我么？”
“谁让你和我扯这些弯弯道道的。”碧殊轻哼了一声，“你不就是为着沐雨来的么？何必做出一副好心劝诫我的虚伪模样？都几千年没见了，你难道还要告诉我说，你今天来是专程提点关心我的不成？”
“我是为着沐雨来的。”瑶光帝姬坦诚道，“却也是为了你而来。”
“说得好听。”
“长风上仙的事情我也听闻过一些，你对他的心思我一直是明白的。只是长风入了魔，你与他便再无可能。你如今这么折腾是给谁看的？以前你性子虽然刻薄，却从来不会累及无辜，现在倒是长进了啊？欺辱一个小童你也不嫌污了你的仙骨！”瑶光帝姬说着说着也没了开始时候的好脾气，刚刚被碧殊仙子挤兑时压抑的火气也上来了。
“我欺辱她？”碧殊冷笑了一下，“先不提她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是无辜的。若不是她，长风又怎么会入魔？”
“你心里应该清楚，她们只是长得相似而已，又不是一个人。”
“沐雨与慕语，原就是一个人。”碧殊仙子强调道，“那就是一个人，化成了飞灰我也不会认错。”
“你还真是顽固得很。”瑶光有些气闷又有些无奈，“你的执念太深，终究是蒙蔽了你的眼。”
“帝姬帝姬！”忽而身后的风烟叫了起来，墨染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添堵，她却还是插入了瑶光帝姬与碧殊仙子的对话，“那边有人！”
“哪？”瑶光帝姬暂时转移了一下视线，将目光投向风烟所指的地方。
花镜之中遍地覆盖的积雪只被长生殿的人扫除了一小块，风烟指着之处，亦是他们没有扫到的地方。若不是细细去看，还真难以发现白雪覆盖的花木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是谁？还不快出来！”瑶光帝姬看着那有些眼熟的身影皱了眉。然而即便是帝姬的喝问，那人的身子也只是颤抖了一下，就继续窝在花木中不肯动弹了。
“出来吧。”碧殊仙子不去看也猜到了是个什么情况，“你这般作态，又是要算计什么？”
众人此时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一步一步走出花木的白衣身影，看着那人影艰难的拨开花木出来，都觉着有些不对劲。墨染正观望着，却听得身后的江蓠喃喃自语道：“沐雨……”
“她是沐雨？”墨染还在分辨，瑶光却仿佛是瞧见了什么，抛出红练又将远处的人卷过来。
“碧殊……你……”瑶光帝姬送开缠在沐雨身上的红练，面色有些沉重的看着碧殊，“我竟不知，你当真会做出这些事来。”
瑶光帝姬松开沐雨后，这个如水墨画一般清淡的人儿强撑了几息，最后还是不甘的跌坐在了地上。柔长的青丝流泻了一地，素白的纱衣上沾染了点点的红痕，似是冬日里怒放的梅花。那朵朵红梅在膝上、腿上，开得尤为热烈。
“那里……种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荆棘花啊……”江蓠看着默然垂着头的沐雨，带了一丝不可置信，“你在哪里待了多久？”
“多久？”沐雨没有应答，反而是碧殊仙子插了进来，“怕是从回来起就一直跪在那儿了，就等着你们这帮人来搭救呢。我还说怎么这几天眼底这么干净，原来是没看见她的缘故。”
“碧殊，你够了没！”瑶光帝姬看着碧殊一副事不关己模样，不觉有些恼了，“你是有多狠心，才能对一个小童做出这种事来？”
“又是我的错了？”碧殊仙子笑了，从楼台上看下来的目光却没有一丝笑意，直戳沐雨的眸光一片薄凉，“本仙子也不知，为何有人能对自己如此狠心。”
“帝姬息怒。”沐雨的手缓缓的覆上自己的膝盖，语声里还夹带着一丝强忍的颤抖，“是小妖自觉办砸了仙子的事情，自愿在这荆棘丛接受惩戒。”
“碧殊……”瑶光帝姬站到了沐雨的身前，挡住碧殊直直刺向沐雨的目光，“看来你真是病入膏肓了。”
“哈？所以呢？”
“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犯错。”瑶光帝姬整了容色道，“你不能再错下去了，沐雨也不能再待在你这儿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带走她。”碧殊仙子瞥了瑶光一眼，“可是若我不放人，你又如何？”
“你又如何能不放人？”瑶光帝姬抚了抚正红色的宫装振袖，语气微冷。
“你这是在拿帝姬的身份压我？”碧殊怒极反笑，“你一直与我说，你在我面前就只是瑶光，不是什么帝姬。这话，你是忘了？还是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妖物，你就要抬出你无比高贵矜持的帝姬身份？”
“我不能看着你犯错。”瑶光正色重申了一遍，“若是抬出这身份便可制止你，我并不介意这么做。”
“真是好手段。”碧殊仙子嗤笑一声，“沐雨啊沐雨……你倒是连瑶光帝姬也算计进去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