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这是真的么？”龚春蒲摸摸自己脑勺问道，他对于李陌刚才说的近期可能会有日本人进入警务处高层感到震惊。
“贾尔德说的，应该错不了。”李陌点了点头，“哎，对了，春六爷，我托你办得事情，搞了没有？”
“哦，你说枪啊！”龚春蒲一拍脑门，“过几天我去十六铺的白相人那取去，放心吧，我鬼子六弄把枪还是容易的，可是了，我说，雨山你不用咱的马牌撸子，枪牌撸子，没事用什么老套筒？”
原来，李陌托龚春蒲弄一把Kar98K毛瑟步枪，这是根据G98改进的步枪。而中国最早仿造的毛瑟步枪，枪管外有套筒，俗称“老套简”，龚春蒲知道李陌点名儿要的这把枪跟G98都是毛瑟厂的，于是开了玩笑也叫老套筒了。说起来，大名鼎鼎的汉阳造，就是1893年汉阳兵工厂去掉了套筒而成的
“春六爷你有所不知，雨山喜欢的，乃是千里外取人首级，那才是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的。相比而言，撸子的射程就太短了吧。”李陌只能这样跟龚春蒲解释了，因为他想说的是狙击手，这个年代最好的狙击枪，也无非就是Kar98K了。
这时王锡纯上来插了句话，他是一身灰白色中山装——王锡纯是先总理三民主义的忠实信徒，“我在日本念书的时候，听说过德国有一种叫猎兵的兵种，就跟雨山说得相似，就是专门在隐蔽工事里猎杀敌人的。一枪一个，例无虚发。”
“有这么神么？”老白白步鳌有些不相信的填了句话：“我说锡纯，照你说，那咱们这行的，岂不是都得用上这个？”
“当然有这么厉害，不过要说做咱们这买卖的，都用这种枪？”王锡纯摆了摆手，接着板着手指边数边说：“用不成！这其一，起码啊，你得知道肉几时几刻在哪出来，要不你等一年也是白等。其二呢，要我说，这枪法也没那么好练，你以为呢，几百米外杀人，那么容易？几百米外看人，那就比针眼还小呢！还有其三，那玩意儿，个头可比咱的撸子大多了，拿着它招摇过市？不成，不成！”说完，王锡纯还使劲儿的摇了摇头。
“雨山，这个……”李扶风也有些迟疑的问了句。
“父亲，诸位，大抵这世上的事儿，不试试，谁知道成不成？对了，锡纯兄说的一点儿不假，当年欧大战中，当时德军挑选士兵组成自由行动的狙击手，他们大多具有猎人和护林员的背景，对东西两线的英法军队和俄军造成了重大杀伤。为此，在战争末期，英军专门成立了狙击手学校以培养反狙击手人才。”李陌抿了抿嘴唇：“我相信他英国人才不傻呢！要是不好使，还弄这个专门学校作甚？”
“也好，一把枪，对我们来说，也值不了几个钱，你就试试吧。”李扶风看李陌如此坚持，也只好点了点头。
“是了。”龚春蒲抹了一把满脸坑点的面庞，又问了一句：“雨山，你今天突然这么急着要枪，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春六爷，还真是。”李陌无奈的叹了口气，“喏。”李陌从怀里掏出一封火封的信，上面还抹了一道血迹，因为时间的原因，血迹已经变成了红褐色的一道。“白天有人冲我扔了这么封信就跑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嘿嘿，拿点鸡血就来糊弄咱们。”白步鳌嘿嘿一乐，脸上尽是深秋的寒霜，哪里还有一点儿白衣天使的样子在上面，李陌打眼看上去，他活脱脱就是个炼狱的杀神！白步鳌接着开了口：“这青帮的白相人，到底是娇纵惯了啊！当年就是他杜老板、黄老板见了咱九爷还不得恭恭敬敬的？如今九爷才去，他们就敢弄这般套路了？”
“那咱们再动动手？当年九爷在，他们杜老板也在，咱们动手是随心，他们动手怎么不得查查人家是哪条路上的人？这会儿好，九爷不在了，杜老板去香港了，他们倒是活泛了！眼瞅着就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好了。”王锡纯也一乐，在他看来，现在的青帮里，倒有不少是斧头帮的叛徒呢！
“这么不好吧？”李扶风问了句，“这浪人袭警案还没处理利索呢！这么快动手，应该是不好。”
“老羊倌，你几时变得这么怕事了？”龚春蒲蹲在凳子上哈哈了一句，接着说：“这骨头啊，放放就散了，还是得活动活动！”
几个人就这么讨论着，带着血迹的信就这么静静的在桌上放着。
“你们这帮混小子！”李扶风看执拗不过他们几个，笑骂了一句，指了指信，说：“还不看看，这就定了？”
“父亲说的是，我们先看看，看他们白相人能在信里给我们下个什么东西？”李陌说着就把信拿了起来，撕开封条一看：“大岭路，财运来。腊月十五。”
“嚯！火老鸦的场子啊！还真是青帮的人！”老白瞪了一眼，“杜老板去了香港，火老鸦也一并去了，这又是火老鸦的哪个门生？”老白嘶溜一口：“雨山！行，才入了门多久，这么快就招惹了大人物啊！”
白步鳌说的火老鸦，就是杜月笙门下四大金刚里的火老鸦芮庆荣，这大岭路财运来赌场就是芮庆荣的场子之一。杜月笙在日寇来了之后，就转身去了香港，他前脚刚到，芮庆荣也就跟着后脚到了。给李陌下书的人点名要去财运来，那多半这人就是芮庆荣的手下了。
“老白，你就别埋汰我了，说实在的，我迄今就招惹过一个青帮的人。”李陌伸出一根手指，他见众人都看着他，于是道：“无非就是当时为了救春六爷，招惹了一个青帮的杀手罢了！”
“杀手？”李扶风皱了皱眉，“雨山，这件事，我们要从头计议，莫不要轻举妄动，咱们这行的，做买卖还是要慎之又慎。”
李陌从椅子上坐起来，“父亲，雨山倒是觉得，莫不要长了他人志气，挫了自家的锐气，去就去便是了！九爷在时，咱们何曾怕了他青帮！”
这时龚春蒲拿那蒲扇大的巴掌一拍桌子，喝了声：“好！雨山，我鬼子六就陪你走一遭！”
老白和王锡纯也填了个话头：“何不带上我俩？”
李扶风看几人这样，也没法坚持：“行吧，那我这把老骨头，就陪你们去趟子鸿门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