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发越殿里便开始闹得人仰马翻,最后竟然都捅到了王皇后的跟前。唐美人虽然是个不受宠爱的姬妾,可是在面子上景帝却一直没有亏待过她,该给的赏赐和份例从来不缺,以至于她也收藏了不少的好东西,今天这事儿便是和她的一个翡翠坠子有关,原来她今早起身后,发现自己首饰盒里的一个翡翠坠子不见了,便一口咬定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于是在发越殿里面大肆搜查,还真让她查出少了一个宫人,这才求到了王皇后的跟前,希望王皇后能派人在未央宫里好好搜查一番。
“细蕊这丫头刚进宫里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动不动就打碎东西什么的,妾身从来都没有责罚过她,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没想到……”唐美人顶着一脸厚实的宫粉坐在王皇后的右下手,不停用帕子压着眼角哀嚎着,眼睛都被揉红了,却总不见有眼泪出来,“妾身并不是小气什么的,平日里赏赐给他们这些下人的东西,比那坠子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那坠子对妾身来说很是重要,那是妾身第一次侍寝的时候皇上赏的,平日里妾身都舍不得戴,还请皇后娘娘开恩,替妾身将那丫头找回来,只要她把坠子还给妾身,其他概不追究。”
王皇后磨她不过,只好答应替她寻找,可这一找之下竟然还真找到人了,不过却并不是好事。
等到派出去的宫人捧着坠子回来复命的时候,大家才知道那个叫细蕊的宫女是被人在安处殿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人早已死了,而且死状很惨,据说她的双手指甲里全是自己的皮血,脸上竟被抓得一条条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要不是依照她身上的装扮以及手臂上的一块胎记,根本就没有人能辨认出是谁。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家都唏嘘不已,唐美人更是大声地哭号,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管教细蕊,致使她走错了路,最后害得自己丧了命。
好不容易送走了唐美人,王皇后靠在榻上使劲儿揉着眉心,十分心烦,宫里接连出了人命,而且都是在安处殿中,这不仅仅是对她身为皇后的能力的一种挑衅,更是对她的妹妹小王夫人的一种侮辱。
妹妹早已入土为安,况且三个儿子在自己身边养得很好,怎么可能会回来害人,定然是有人想要借机毁掉妹妹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以此降低景帝对三个小皇子的重视程度,顺便借由此时暗指自己办事不力,管理不好宫务,更有甚者将自己和儿子一举拉下马。
“母后,吃个水果吧!”刘璃捧着一个漆器木盘坐在了王皇后的身边,拿起一个苹果用手中的小刀仔细地削起了果皮。
银色把手上镶嵌的宝石在刘璃的芊芊玉指间时隐时现,闪耀着夺目的光华。
“阿璃,你说这安处殿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人为?和你有没有关系?”王皇后低头盯着刘璃的手,口中问道。
“安处殿的事情儿臣并没有参与。”刘璃默默地削着苹果。
“那这可如何是好?安处殿的事情闹得太大了,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是不要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彻儿。”王皇后忽然抬起头,用手捉了刘璃拿着苹果那只手的手腕,焦急地道:“阿璃你足智多谋,一定要帮帮你弟弟!”
“母后多虑了,父皇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人给蒙蔽住呢?更何况阿彘是太子,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若是这点儿小事也处理不好的话,将来如何面对朝政大事?不过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就是了。”
“这就好了,有你帮着你弟弟,我就安心多了。”王皇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会心的笑。
“母后您还是安安心心的养胎吧!这么重要的时候,您竟然还烦她们的事情,这样可不行!”刘璃将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王皇后,然后将削皮刀和木盘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并用湿毛巾擦了擦手,这才将双手轻轻放在王皇后圆圆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
里面的小东西似乎也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不知是用小手还是用小脚在刘璃抚摸的地方划动了几下,刘璃只觉得手下的肚皮不规则地鼓了起来,没一会儿又恢复成了原样。
“咦,好玩,母后,阿弟和我玩游戏呢!”刘璃惊喜地笑了起来,抬头对上了王皇后慈爱的目光。
再过几个月,小家伙便要出世了,不知道王皇后这一胎生得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不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刘璃都喜欢,如果是个弟弟,刘璃便会带着他和三胞胎们一起悉心辅佐刘彻,如果是个女孩,刘璃便会好好地疼爱她,宠着她,让她做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公主。
只要不像自己这样事事烦心,恐怕做公主的都会很幸福的吧!
安处殿出了人命的事情自然是要呈报到景帝那里的,由于王皇后要安胎静养,不便离开椒房殿,便由刘璃亲自去了一趟宣室殿向景帝说明情况。
刘璃去的时候,发现弟弟刘彻也在宣室殿里,景帝正带着他学习如何批阅奏折,由于造纸术的提前使用,类似于奏折、公文之类的东西早已变成了纸质的,再也不是那种繁重的竹简,景帝批阅起来也更加的得心应手,事半功倍,更何况他现在有了舒适的龙椅,双腿也不用怕跪的时间太长而麻痹了,简直是轻松之极。
景帝听说刘璃到宣室殿来了,心里也很是诧异,平日里凡是自己在忙国事的时候,刘璃从来都不会来打扰自己,就算是心疼自己的身体,也总是派人送些或滋补、或消暑的吃食来,自己是从来不会登门的,难道王皇后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等到刘璃进了宣室殿说明来意之后,景帝这才放了心,张口安慰刘璃道:“你也别替你母后担心了,朕并没有怪她,相反朕还是疼惜她的,你母后怀着身孕,还有那么多人想着法儿的给她添堵,朕也看不下去了,你回去以后告诉你母后,就说万事有朕替她做主。”
“父皇放心吧!儿臣早已经把母后说通了,母后现在是该吃吃,该睡睡,安心养胎待产,那些烦心的事儿都不管的,母后知道凡事有父皇呢!”刘璃吃吃地笑了起来,随即上前替景帝捏起了肩膀,“父皇可还记得刘越阿弟?”
“记得,朕怎么可能忘记!”景帝点点头,却不知女儿此刻为何要提起从前的伤心事。
“那父皇可记得母后是怎么诊出那是有喜的?”刘璃手上不停,接着问道。
“这……”景帝的子嗣众多,他还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当初王皇后有孕的事情了,不过他觉得自己只要记得自己儿子的死便足够了。
“父皇,儿臣记得,儿臣当时还差一点犯下大错伤了母后呢!”一旁的刘彻想了想,说道。
“哦?”景帝看了看坐在下手的儿子刘彻,这才想起中秋家宴的事情,“对,对,彻儿不小心摔了一跤,倒在了你母后身上,你母后便觉得不适了,然后……”
“父皇,如果女儿说阿弟当日并非不小心摔倒,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父皇可会相信?”刘璃忽然一下跪在了景帝跟前。
“怎么,又有人想要对你母后动手了?可有什么证据?”景帝皱着眉头看着刘璃,急忙伸手拉她,“快起了。”
“不!”刘璃摇摇头,探手从怀里拿出包裹好的手绢,轻轻打开呈现到景帝面前,“父皇请看,左边这枚莲花花瓣纹白玉珠和右边坠子上系着的这可是一样的?”
刘璃手中的坠子,便是唐美人当日丢失的那个,因为死了人的原因,唐美人想要要回坠子却又不敢拿,刘璃便借口替她将坠子送到桃源庵供奉一段时间,消除上面的晦气,这才轻轻松松地从唐美人那儿骗来了坠子。
因为她第一眼便认出了系在坠子上面用来装饰的白玉珠。
景帝拿起坠子和玉珠互相比对了一下,不禁点点头道,“色泽一致,质地相同,做工也相似,应该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并且是同一批的玉料。只不过这玉珠之上隐隐有一丝红色,并不像天生的,恐怕是染上了什么红色的东西。怎么,这玉珠有何不妥?”
“当年阿弟摔倒,是因为刘余刘非两位哥哥和他‘嬉闹’,故意用脚绊他,不过阿弟灵活,一下子跳开了,原本这便没什么了,可谁知他脚下忽然多出这么一颗玉珠,导致他脚下一滑,便摔倒了,还好他只是摔在了母后身上,母后也没有什么事情,若是他不小心磕在了身前的木桌上,那不是很危险嘛!”刘璃想了想,没有当着景帝的面说刘余刘非的事,一来他们两人毕竟是刘璃刘彻的兄长,景帝一定不希望看见他们兄弟姐妹不和睦,二来这些年他们并没有对自己等人做什么,反倒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这才让刘璃放了他们一马。
“竟然还有这种事?当时你为何不说?”景帝的眉头皱得更紧,并将手中的玉珠和坠子重新放回手绢上。
“这事儿臣一直在查,从未间断过,不过后来儿臣落水,被送去桃源庵,便搁置在了一旁,直到看见了这坠子,儿臣才知道当年的事情竟然和唐美人有关。”刘璃一五一十地回答。
“父皇,儿臣当年真的是踩在了这东西上才摔倒的,阿姊并无虚言。”刘彻起身也来的景帝身前,跟着刘璃一起跪了下来。
“那当年这件事和今日安处殿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景帝沉沉地问道。
“也许没有关系,但也许是有关联的,儿臣不像冤枉一个好人,更不想留下一个心思不正的人在父皇与母后身边,所以儿臣想要父皇帮儿臣一个忙。”刘璃抬起头望着景帝,一双大眼睛犹如夜晚璀璨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