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天空下,弗洛看着那辆赤龙篷车沿着乡间土路一路颠簸,然后停在了星芒镇山丘上的一户农家门口。
站在这里小镇尽收眼底,连山坡上那些石头堆成的圆圈和石圈中间立着的木桩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镇上的居民用来悼念先辈的祭坛。
这户农家的主体建筑用石头砌成,混合了一些木料,大门正面的墙上有一处不明显的白料图案,画着一条水蟒,它的嘴里叼着一匹白狼,白狼的半个脑袋裸露在了水蟒的巨口外,壁画的前面有个不大的神坛,上面放着祭神用的香油槽。
弗洛揣测水蟒是亚特兰蒂斯丰收之神的另一个化身,毕竟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土壤里让庄稼来年有个好收成,不借助点神力,那将会颗粒无收。
车刚一停稳,那个像蒙巴的孩子就从后座上跳了下来,他绕到篷车车窗前,里面伸出一双女人的手,她给了他一大罐香油,然后孩子抱着香油罐走到了门口的祭坛前,唰唰往里面注满了新鲜的油脂。
农家的门打开了,女主人是个高鼻金发的女人,身材消瘦,灰色的围裙套在一身朴实整洁的白色长裙外,“给你,好孩子。”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银币递给了他,“这是这周的赏钱。”
“谢谢你,夫人。”孩子笑了起来,笑容天真烂漫,这绝非一个二十七岁成年男子很能保留的,“能再给我一小捆草料吗?”他的嗓子清脆而稚嫩,“今晚我们可能要在星芒镇过夜,赤龙的粮食不多了。”
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而根据赫西普斯的描述,蒙巴是个满头绿发的家伙。人的眼神通常情况下会出卖灵魂,但这孩子怎么看也就十二岁的模样,甚至更小。
“去拿吧,后院多的是。”女主人大方的指了指房屋旁的小石路,它可以通往自家的后院。
“夫人,祝你长命百岁。”孩子向她鞠了一躬,然后一路小跳着向后院跑去,不一会儿,他就从里面扛出来一捆草料。
弗洛注意这辆篷车已经两天,它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出现于星芒镇,车夫是个憨憨的肥胖男子,外表看上去很是傻气,嘴里叨念着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话。
“多蕾拉,多拉多,飞翔的小鸟要回家。”
“多啦啦,多多拉……拉多拉多拉……”
他手里的鞭子高高的扬起,却从来不会让它落在拉车的那匹赤龙身上,他爱那匹赤龙爱得要命,也爱鞭子爱得要命。
孩子将草料捆在了篷车后的外接板上,然后纵身一跳,轻松的坐了上去,“走吧,谷多卡斯!”
于是车夫又扬起了他的鞭子,将它重重的打在赤龙脚边的地面上,车子动了起来,向着山坡下的星芒镇快速驶去。
“多啦啦,多多拉……”傻气的马夫又唱起了那首不变的歌谣。
弗洛跟在篷车后面,一直到它停在他第一天来的那家土黄色的旅店门口,孩子跳下篷车准备走进旅店。这时,他看向了隔壁另一家旅店进去的一伙奇怪的家伙,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亚特兰蒂斯人,像来至姆大陆。
“谷多卡斯,在这里等我。”
“多啦啦,多多拉……”车夫回答。
孩子跟着他们走进了那家旅店,那一秒,弗洛确定孩子就是蒙巴了,于是跟了进去。
进店后,那伙姆大陆装扮的家伙坐在了一张圆桌上,他们四男一女,男女都穿着锌铜铸造的盔甲,内衬则是一件半透明的乳白色纱衣,这种纱料一眼就能让识货人看出它们属于高级货,并且价值不菲。
女人皮肤白皙,男人们则偏向古铜色,他们让老板弄来了几罐酒,并且一再叮嘱要最烈的那种。姆人爱喝烈性酒在世界都是有名的,特别以朵赛酿酒最为有名。
小孩走过去坐到了他们旁边,这时,老板走了过来,“喂,小鬼,你家人呢?”这类没成年人陪同的小孩总会让他联想到小贼或要饭的,所以他的语调不太客气。
孩子无辜的望向门口刚进来的弗洛,用灌满蜜糖的声音回答,“他是我哥哥。”
老板瞥向弗洛,他穿着得体,看上去是个颇具教养的贵族,于是他满脸堆笑,“客人,您跟令弟需要些什么?”
“一杯冰酒,一杯果汁,谢谢。”弗洛微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将一枚银币放在了桌子上,老板开心的拿着钱离开了,孩子则担心自己的谎言被当众戳穿也没阻挠他就坐。
“好呀,小老弟。”弗洛对他挤了挤漂亮的紫眼睛。
“你在跟踪我?”蒙巴问,这两天他总能看到眼前这个紫发的家伙,他大摇大摆的跟踪显然并不怕被他发现。
“嘘,别出声。”弗洛对他宛然一笑,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那伙姆大陆的人已经开始边喝酒边玩起了筛子。
“出去走走。”弗洛提议。
“我哪也不去。”蒙巴回答。
“那我叫老板结账了。”
蒙巴生气的站了起来,然后两人走出了旅店。
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远处停着那辆赤龙篷车。
“你也是来找火焰之纹的?”蒙巴问。
听到他嘴里蹦出的『火焰之纹』,弗洛微微蹙眉,好像那是个极度讨厌的词汇。
“不,我来找你。”
“找我的人都是为了火焰之纹。”
“那么说它在你身上?”
“不,它在我姐姐体内,但她已经死了。”
“你姐姐?”
“世人以为杜芒家族的核心人物是圣器加持师,因为这号人物要两百年才在我们家族出现一次,而我刚好是第三个。其实我们家族具有一种神赐之力,那就是火焰之纹,显然有帮聪明人已经杀了我姐姐得到了它。”孩子看向了弗洛,“国王满世界的找我,寸土寸地都是他的眼线,我得非常小心才能躲开那些追踪。”
“你以为是国王杀了你的族人?”
“阿斯兰继位时曾找过我父亲,他想要带走我,但被我父亲婉言拒绝了。我怀疑过是国王想把我逼上绝路,然后让我主动投靠他,但等我偷偷潜回村庄时,发现杀害我姐姐的人很能用火。”
“所以你跟踪那些靠近西卡尔的火控者,以为是他们所为?”
“我不知道,我想我疯了。”蒙巴睫毛低垂,泪光跳跃其上。
“跟我回去见国王告诉他你所知道的。”
“我凭什么相信国王?”
“他派我来找你却没有让我杀了你,可见他是真心需要你。”
“你有能力杀我?”蒙巴虽然不是一个好战士,但就算一百个好战士也很难轻易除掉他,因为他身上有圣光加持,那是绝缘所有法术伤害的保护层。
“我可以让你跟你那辆傻气的篷车在一秒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无隐无踪,你想试试吗?”弗洛收敛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