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光着脚踩在柔软的灰羊毛地毯上,奶黄色的纱裙盖住了她的脚踝,她脚步轻盈,宛如夜间行走的精灵。
环目四周,浮雕的实木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精致的图书,白晶石将房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白光,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纸张跟古老龙皮卷的味儿。
洛熙喜欢夏池殿的藏书阁,这里除了她喜欢的图册以外,还布满了阿斯兰的气息。
几天来,洛熙似乎很纠结公鹿为何会后腿抽筋的问题,她问了自己的驯兽师阿月,而他委婉的告诉了她答案,虽然语气一再委婉,但洛熙还是被答案震得挫败不堪:国王殿下他很擅长控水术。
“原来他一直把我当傻瓜。”她呢喃着,有气无力的将一本书放到书架的最顶上。
“谁把你当傻瓜了?”
洛熙一阵哆嗦,书没放回去,还连带弄下来一幅卷好的画。阿斯兰见状一个箭步将她搂了过来,东西掉到两人脚前稳稳停止,“吓死我了,小象,你在干嘛?”
“还书。”她从牙缝里恶狠狠得挤出这句话,语气酸溜溜的。地上的画被她拾了起来,她企图打开它,但阿斯兰动作迅速的抢回图,并把它举得很高,她只好抓住他的手臂,“我要看。”
“不行,小象,我已经把它放得很高了,你怎么还能找到?”
“给我看一下。”人都如此,越不让他看的东西他越想看。
“洛熙,乖。”
她突然暗笑起来,这反而让阿斯兰生出了疑虑,“笑什么?”
“不会是你小时候的裸画吧?”
“我从不让人给我画那种画。”他将画递给她,并开口警告,“看了不许笑,谁都有年轻的时候。”那话活像自己是个大叔。
洛熙缓缓将画展开,上面的少年青涩纯净,干净的脸上透着温柔的微笑,只是嘴角却有一股致远的疏离,那张面孔让她怔住了,它跟阿贝给自己的那幅珈蓝的画像如出一辙。
阿斯兰想过洛熙见到这幅画后的千百种反应,但目前这种石雕的状态却是他无法预见的,“喂,小象。”他将她重新搂住,“我对自己年幼时的长相还是很有信心的,但你这是什么反应呀?”
洛熙的视线从画像上挪了回来,但刚与阿斯兰对上,她就再一次沦陷在了那片深邃的蓝色中,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急忙向后挪了挪身子。
她的紧张让阿斯兰不忍再逗她,于是说起了正事,“女王陛下,我来求见你是有重要的东西要呈给你。”
“什么?”洛熙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惊讶,她看到阿斯兰拿出了一封信函,用卷筒卷好,两边也用特殊工具封了口,上面盖着黄金印章。
“姆大陆来的?”洛熙突然兴奋起来,“是父皇写给我的吗?”
“不,它好像来至你们的近邻。”阿斯兰将信递给了洛熙,她狐疑的接过,然后拆开,看着看着,她的脸色有些变了。
“需要效劳吗?我的女王。”阿斯兰关切的问。
“我……”洛熙有些犹豫不决,“有人想要……投靠我。”
这倒是激起了阿斯兰的好奇,他将信拿了回来,那是一封白隆帝国周边小国的请愿书,上面揭示了龙石群岛一群从事海盗营生的家伙,他们生机勃勃的海盗生涯使周边小国的海运交通长期蒙受巨大损失。该群岛属于白隆帝国的殖民地,而白隆帝国前不久又投靠了姆王朝,这使龙石群岛的海盗事业更为猖獗。
周边国家怀疑这种公然行窃的行为最大的幕后主谋就是白隆帝国,他们准备联合起来打击海盗,但仗着白隆帝国的军事实力,打击行动迟迟未能成行,他们联名写信给拉姆,希望他能主持公道,目的是让打击海盗期间,白隆帝国不要插手此事,但得到的答复是佩卡索纳不想干预内政。这让他们非常失望,转而他们中有人想到了远嫁他国的公主洛熙,于是给她来信希望得到援助。
阿斯兰微微一笑,信的字里行间能够看出他们真正想要得到的援助并非来至洛熙,而是亚特兰蒂斯这匹靠山。
“你想怎么处理,小象?”
“给父亲去信求个情让他出面管管此事。”
“我觉得不妥。”阿斯兰仔细的看了一下这封信,它的纸张是一等品,产自姆大陆的麦提提,墨水也是,而且写信的人用语不俗,看得出是个有教养又十分讲究的人。
“那怎么做?”洛熙问。
“女王陛下,给你个建议。以你的名义直接给白隆帝国的国王写信,语气委婉,落款简洁。”
“落款简洁?”
“不要加任何头衔修饰,只需洛熙二字。”
“他如果不回复呢?”
“放心吧,他会给你答复的。”
洛熙于是开始思考如何提笔写这封信。
“小象,早点回去休息,我今晚就住夏池殿。”他再次吻了她。离开藏书阁后,阿斯兰并未走太远,而是吩咐仆人去请赫西普斯到夏池殿的会议室来找自己。
国王半仰着头,整个身子陷入高背椅内,他坐在会议桌前,视线注视着桌上的那封信,信的旁边有一杯冒着薄烟的水晶杯,里面盛着御医给他开的一味浸剂,据说对消除疲劳很有帮助。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传进了国王的耳朵,接着赫西普斯推门走了进来,“找我?”
“坐。”阿斯兰稍稍坐直了身子,“我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他将那封信递给了弟弟。
赫西普斯接过信粗略的看了一下,“毫无疑问,一群强盗,而有人想假借投靠洛熙之名来投靠你,以便结束这段长期被虐的局面。”赫西普斯将信还给了国王,这封信处处呈现着写信者的诚意,他们希望得到援助,“佩卡索纳已经坦诚他不想参与内政,所以他们认为你是唯一可以跟佩卡索纳抗衡的人,你有介入的分量,但他们知道你决不会为了这种事去触犯佩卡索纳所说的干预内政的界限,他们很聪明,转而退一步求助洛熙。你想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阿斯兰回答,“我不排除有人想要挑起事端,而这个人很可能曾经属于某个颇具威望的火系家族。”
“姆大陆那群贵族明争暗斗到这种地步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不是吗?前段时间他们还处死了一批叛国者,里面可半数以上是索加生前的人。”赫西普斯顿了顿问道,“要是他们中真有人想要投靠你呢?”
“我们欢迎同盟,但绝不强迫。”阿斯兰将那封信丢进了一旁的火盆里,然后把桌上那杯冒烟的浸剂倒了下去,火灭了,纸成了灰。
“你这么晚召见我不会为了让我看你烧信吧?”赫西普斯坐到了桌角上望着哥哥。
“前两天的狩猎活动听说你是最大的赢家,你对西瓦德的怨气消完了吗?”
“还留着一股没消,那得合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才能消除。”
阿斯兰站了起来,他走到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他将它翻到了卷起的那页,然后递给了赫西普斯。
赫西普斯接了过来,上面有段备注过的文字:全世界几乎所有火系家族的男性都保留着一种奇特的嗜好,那就是未婚男性对于同性之爱并不排斥,对他们来讲这种关系非常正常,但往往在他们婚后,这种关系便会自动消失在他们今后的岁月中。
赫西普斯错愕的抬头望着哥哥,一时无语。看来如果有什么是阿斯兰想要知道的,他总有办法找到答案,他对自己跟西瓦德之间的纠葛被哥哥发现并不恼怒,但他就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这种事对西瓦德来说如果是再正常不过的,那对赫西普斯来说绝对是种耻辱。
“你没必要为了西瓦德以前所做的傻事而跟他记仇,我让他参加狩猎活动也是为了让你消消气,显然,你完全沉寂在对他过去行为的愤恨中,相信我,他再也不敢对你做什么了。”
不知为何,赫西普斯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洛熙死去的哥哥索加。
“你生日想要什么?”哥哥抛出的问题使赫西普斯的脑子飞快得闪过了很多东西,但那些东西里没有一样是别人可以给予的,死去的母亲、暴毙的父亲、蔚蓝天穹下『谱图地斯』海岸线上那片金色的沙滩,可一切都回不去了,那里有他童年时期所有的美梦。
“我让科沃罗斯根据你的形象设计了一套钱币,明天叫人给你送去,然后告诉我你喜欢其中的哪一套,今年我会在全国境内发行一千套进行拍卖。”
“谢谢。”赫西普斯的嘴角牵强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即将迎来二十岁的生日,按照亚特兰蒂斯皇室的习俗,皇家会在王储年满二十周岁后为他们发行铸有他们头像的紫金币。
阿斯兰看出了弟弟对此并不感兴趣,“冰海城前段时间新培育出了一批金色的翼龙,你想要一只吗?”
“不了,我还是喜欢灰色。”赫西普斯的脸上闪过一**言又止的表情。
“看在海神的份上,你想对我说什么?”
“那天,我看到科拉多家族的一封信,写给你的。”
“不只是他们,还有很多,一些来至近邦。”为了解除赫西普斯不必要的担忧,他说,“我会推掉那些国王及贵族的提亲,如果你真准备跟莱瑞丽亚结婚的话。”
哥哥的话让赫西普斯略显惊讶,“我以为你会让我娶某个国王的女儿。”
“提亲的人是不少。”阿斯兰说,“但我们家族必须有人保持血脉的纯正。”
赫西普斯微微有些诧异,阿斯兰开口道,“你不想得到我的祝福吗?”
“当然想,只是我不知道它来得这么快。”
“那明年海神节我会让祭司为你们筹备婚礼,最近几年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太多,你们的婚礼算得上一件大喜事。现在,早点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