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向来有新年去寺庙上香的习俗,尤其是将嫁的女子,更是要敬香礼佛,为父母家人祈福以尽孝心。
本来我和雅姐准备单独去的,但是父皇说我们姐妹以后也难得相聚的机会了,就让宛颂随我们一起。又说两位太子是难得的贵客,以后更是我北祁的娇客,所以让灵均陪着,也和我们一同前去,就当是散心。
初三那天,宫里一早为我们备下了出行的车马。
我们姐妹三人同乘一座马车。我在瑶台髻上斜插一支银镶翡翠步摇,点缀上几枚梅花形素银花钿,配上了同式的耳环,又在莲红色刻丝曲裾深衣外系了同色的披风。她俩也是分别换上了丁香紫和葱绿色曲裾深衣和披风,戴上全套银质的头面首饰,比在宫中更添了几分梵静。
灵均他们则骑马在前,一色轻便利落的装束,却难掩天家少年的贵气,一个个神采飞扬。鲜衣怒马,青春年少,我甚至一路听着车外不住传来路人“啧啧”称赞声。
宛颂难得地显出小女儿的娇态,几次悄悄掀开车帘偷看前头马上的元隐泽,连带对我们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
我好像又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原以为是“汝心金石坚,****冰雪洁”,怎奈是“拟结百年盟,忽成一朝别”。
做梦的人总有梦醒的一天。等宛颂梦醒的那天,她就会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良人。与其那时痛苦,就由我来早点帮她结束吧。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靖安寺前停下。我抿了抿唇,提起裙裾率先向车下去。
原本站在最后面的元隐泽突然越过高承宇,抢在均弟前面扶住我的手。我身体一僵,那个一身清水蓝的翩翩公子正双目含笑,望定我。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我对他展现了一个甜美谦柔的微笑:“有劳了。”稳稳抓住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马车,完全不理会众人吃惊的目光。
轻轻放下手,我调转头看着雅颂和宛颂在随侍宫女的搀扶下下了车。
宛颂原本含情脉脉的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此刻她怕是恨不能将我烧成一堆灰烬吧。
雅颂则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高承宇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纯白的衣衫更衬得他没了半点血色。
灵均看气氛不对,赶紧上前两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看看隐泽表哥,这就急着巴结大姨子了。以后你这姐夫和我这大舅子的好处肯定少不了。哈哈……”
高承宇僵立在那里半晌没动,倒是元隐泽毫不在意地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一下子尴尬得很,幸好此刻,方丈大师迎了出来。
我们一众人跟着进了大雄宝殿,按照方丈的指引,依礼焚香、诵经、参拜。
仪式结束已是晌午时分。
方丈安排了我们在禅房用素斋。吃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待宛颂身边的小宫女偷偷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听完后抬头看向我,扫过来的眼神更加阴冷了。
我知道是隐泽故意把我们除夕的见面和初一给我送东西的事透露给了宛颂身边的人。这在妒火中烧的宛颂眼里,肯定成了夜半幽会和私相授受吧。
好吧,那就尽管恨我吧。从我答应这个计划开始,就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我回视她,眼神里也尽是嘲讽和挑衅。我知道,我和宛颂之间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饭后,方丈约了三位太子饮茶听禅,而我们则要各自去佛前为亲人供奉莲花灯祈福。
趁着四周无人,高承宇走到我身边,阴沉着脸,低声说:“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我轻笑出声,他终于也按捺不住了。
显然是不满意我轻慢的态度,他又重重加了一句:“你既要当我的妻子,就该恪守妇道。”
我挑眉:“妇道?嘉颂如今在身份上还是你九弟的未婚妻。倒不知道这层关系要怎么算?”这些话是冲口而出,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眯起眼睛,充满探究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遍体生寒,掉转头就走。好在他不曾追上来。
举步迈入佛堂,一片梵经念诵声中,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庄严肃穆的佛祖坐在巨型莲台之上,莲台四周是密密麻麻的莲花灯。我绕着莲台走了一圈,细细看去。莲灯的明暗之间,闪烁的是人们心底最美好的希望和祝福。高高在上的佛祖是慈悲的,他应该会看见人间卑微但真挚的祈求吧。
来到佛前,我按照临行前父皇吩咐的,供上第一盏莲花灯,为我北祁百姓祈福。“我佛慈悲。信女北祁宜修公主赫连嘉颂,在此替我父皇母后为北祁百姓祈福。愿年年风调雨顺,安享太平。”祈祷完毕,我合掌当胸,跪于蒲团之上,再以双掌平放蒲团上,于双掌之间叩首,叩毕再次合掌于胸前,起身。如是十二拜,方才礼成。
第二盏灯,为父皇母后祈福,愿身康体健,福寿绵绵;第三盏灯为灵均弟弟祈福,愿他来日成为一代明君,定国安邦。祈福完毕,皆行九拜之礼。
想到刚刚我提起“九弟”时,高承宇的怪异表情,我突然隐隐有些不安。我也向锦凰殿打听过他的下落,但是我离开后不久,锦凰殿就失了他的踪迹,如今也是一无所知。
想了一想,我又拿起一盏莲花灯,供到佛前。我在心里默念:“清野,唯愿你能平安。”同样也俯身九拜。
拜完起身一揖后,便出了佛堂。
身后是小宫女们好奇地低语:“咱们公主第四盏灯许的是什么愿呢?为什么都不说出来?”
“傻瓜,自然是让佛祖保佑公主和未来的驸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这个怎么说得出口。”
“有道理,一定是那么回事。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