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去病盼来了独自出征的那一天。
这一战,陛下有意以去病为帅,培养大汉未来的将帅之才。毕竟我的弟弟卫青已经不再年轻气锐,行事作风不及年轻的去病雷厉风行,更何况他的进攻思路更是和目前的战况十分的适应。
即使是这样,卫青在军中的威信和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仍旧高不可及。
自从祁连山回宫后,我的椒房殿再也没有往日的冷清,宫中的各位夫人更是急忙前来阿谀奉承。在这些世俗谄媚的人之中独独不见李艳。这让我感到奇怪,如此精明的女子怎会少了这样的礼数让别人挑她的话柄。
正想着这回事情,有人来报:“皇后娘娘,李夫人已经身怀有孕了,奴才前几日未能及时禀报,望皇后娘娘恕罪。”
原因找到了,那个李艳的手中已经握着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的子嗣。
这本就是身为皇后的无奈——掌管**的宦官们会告诉你你的丈夫在何时何地和谁缠绵,和谁相依相偎,如同是在告诉你所有的诺言不过是过眼烟云。夫人们渐渐地拥有了你自己本可以依仗一生的砝码,这样还不够,她们还会在你的面前恣意的炫耀。
李艳,她本来就不是那样简单的女子,从入宫来的种种傲慢的举动就可以得知。此次若是一举得男,她必然会极力威胁据儿的地位。
想到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以后的争斗是现在的我不敢预测的。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还可以拥有的东西,只因我还要留住他的爱和恩宠。若是这一切也没有了,那所有在我的眼前流过的鲜血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这个皇宫已经不再安全,尤其是在上次据儿受伤后,我更加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就在去病出征一月后,从边关传来了捷报:去病再次获得大胜,俘虏了匈奴的浑邪王太子并且得到了匈奴祭天的金人。他勇于长途奔袭,和出击右北平的李广将军还有公孙敖将军里应外合,全力拿下了大片的匈奴土地。战胜的他不满于现状,接连出奇兵,夺取祁连山脉,一举收复了河西之地。
这无疑已经从精神上和气势上打败了匈奴的统治者,并且将战争的发动权和胜利机遇牢牢掌握在汉朝的手中。
此战之后,汉朝举国欢腾,这位年轻的天才将领更是在长安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去病班师回朝后,陛下在我的宫中举行了家宴,大加赞赏去病的战争思路和敢作敢为的勇气。
去病、卫青、陛下在饮酒尽兴之余也不忘记讨论匈奴的战况。我在陛下的身边为他斟酒,李夫人挺着慵懒的肚子观望着我的一切举动。
在心底丛生的欲望让她不敢让她的眼光脱离我,我感受到她极大的不安分——
两个时辰后,家宴才结束,李夫人用甜腻的声音向陛下央求道:“陛下,艳儿有些倦了,倒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让艳儿伴陛下回宫吧。”陛下的脸上因为喜悦和刚刚饮过烈酒稍稍泛起了红晕,听到这话,转头向我看来。
我刻意的背过头去,不看他,但是心中的“不”字已经要冲口而出了。
他迟疑了一会,带着李艳离开了,走的时候对我投来眼光。我知道他很无奈,毕竟女人的娇羞是男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更何况她的身体还连着他的血脉。我姑且安慰自己他是一个负责的男人,正因为如此才会勉强接受李艳的请求。
去病没有意识到我的失神,大踏步走了过来:“姨母,去病从浑邪王的营中带回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可是去病的府中尽是粗鲁的男儿,相照料还是有些不便,还是希望姨母为她找个好去处。”
“从匈奴的军营之中带回的定然是匈奴的后代,她的父母已经故去了吗?”
“回禀姨母,这个女孩不同于匈奴的女子,倒是有那么一股汉朝女子的秀气和温婉,说是父母亲不明,想是已经故去了吧。”
我叹了一口气,战争带给我的是荣耀,带给普通百姓的或许就是失去亲人的痛苦,这让子夫情何以堪。
“病儿,明日差人带来给姨母看看吧。”
“诺”
他说着便走了出去。
一切的乐声消失后,这偌大的宫殿中突然变得冷清了,连窗外草丛中的夜虫都变得沉默,让我有些难以适应。
坐在梳妆台前,刚刚摘掉钗环,束上发髻,宫外就传来禀报声。
我心中十分明白他放不下我,定然是回来了。
果然,他走了进来,站在我的身后。
“陛下”
他拉起我来到床榻上,用手指轻轻的掠过我的鼻尖:“朕的皇后不高兴了吗?”
我倒在他宽大的怀里,“没有,陛下多想了,子夫只是有些倦了,想先睡了。”
他笑道:“你的心思永远逃不过我的眼睛,如果朕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想什么又怎么能说是爱她。”他的脸上洋溢的笑容突然间变得那样的孩子气。
夜深了,两个人相拥着睡去,彼此温暖着,心中也甜蜜着——
第二天,去病的随从带来了一个看上去和据儿一般大的女孩,她站在离我稍远处,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她腰身纤细,声音柔和,倒是没有匈奴女子的野性。
“带着孩子到这里来。”
“诺”
随从带着那个孩子来到我的身边。
那个女孩跪在我的身边,走到她跟前的我撩起低垂的头发。
“好清秀的女儿啊,本宫问你,可会说汉朝的语言。”
“诺”
这声音竟然似曾相识——
“在匈奴的女儿怎会说汉朝的语言,可曾有人教过你吗?”
她恭敬的回答道:“启禀皇后娘娘,思儿幼时在匈奴和汉朝的边境长大,学会了些许汉朝的语言。”
“如此,你叫思儿,好听的名字啊。”
“妙云,带这个孩儿梳妆梳妆,换身衣服。”
“诺”
妙云带着胆怯的她渐渐的离开我的视线,消失在宫门口,那个女孩儿的背影竟然像极了一个故人。
诧异之间,一个名字涌上心头——灵儿。
不会,是我的思念过甚了?但是那个女孩明明有一个汉族的名字,显然不是匈奴的人。
不一会儿,妙云带着梳妆打扮好的孩子回来了,女孩子的脸上竟然泛着泪光。
刚要问清发生了什么,妙云急忙走到我的面前忙跪下:“奴婢有罪,请娘娘恕罪。”
我一脸的诧异。
“什么事?思儿,你怎么了?”
她极力掩饰泪水“是思儿不小心,不干这位姑姑的事。”
妙云急忙禀告道:“娘娘,奴婢为思姑娘梳洗时不小心将她的玉坠子弄破,还请娘娘恕罪。”
我上前扶起妙云,搂过哭泣的孩子,“那玉坠很重要对吗?”
她抽泣着说:“是母亲留下的。”
接着跪在我的面前:“请娘娘饶了妙云姑姑,她为思儿精心的梳洗,思儿已经感激不尽,玉坠是思儿不小心弄碎的,请娘娘不要责罚妙云姑姑。”
我坐在她的面前“思儿,你可见过你的母亲?”
她眼光迷茫:“不曾见过,说是在思儿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这些还是得到玉坠后将我抚养长大的匈奴母亲告诉我的。”
我为她擦干眼中的泪水,将她弱小的身躯藏在怀中。
“妙云,你向来谨慎,这次思儿不怪你,本宫却要罚你。”
妙云低下头,“妙云甘愿受罚。”
“妙云,你且将这玉坠送往宫中的玉匠师傅处,命他精心修补。”我对妙云使了个眼色,向来明白我的意图的她自然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转过身,“思儿,本宫会为你修补好玉坠,你不必再伤心了。”
“谢谢皇后娘娘。”她的眼光霎时间有了一些欢喜。
晚上,我安排她在偏殿早早的睡了。
妙云从玉匠那里回来了,“娘娘,妙云已经让玉匠辨认过,玉匠说这是太皇太后之物,在隆虑公主出嫁的时候作为嫁妆和公主一同出塞。”
我拿过修复好的玉坠,抱在怀里。太皇太后,那不正是灵儿的物品。她曾经说过,为了来到汉朝,将自己献给了匈奴的首领,算算这时间和这小女孩的年龄,我的目光突然明亮起来。
上天佑我,让去病在匈奴找回了灵儿的女儿,子夫亏欠你的,就让我好好爱你的女儿吧。我去往偏殿,看着熟睡的思儿,眉宇之间显然有灵儿当年的娇美,不知这几年没有亲人在身边,如此单薄瘦弱的身躯是如何挨得过大漠的风沙和无数异族之人的冷眼。她还仅仅只是个孩子。
她的母亲为大汉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思儿的未来就让我来铺就吧,为了灵儿的大义凛然,为了陛下的万分愧疚,更是为了她们大汉江山永固的无私奉献。
我向急忙向陛下禀明了一切,请求陛下封思儿为公主。
陛下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欣然应允。妙云带着思儿下去了。我的眼中依旧是湿润的,陛下看着我,站在我的面前:“子夫,是朕对不起灵儿,朕身为堂堂男儿,大汉之主,竟然让一个女子为我大汉换取和平,朕——”
“陛下,你已经对得起灵儿,你找到了她的女儿,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这不是安慰是什么?”
他将我两鬓的垂发撩在耳际,带着感激和神情:“你为朕弥补了太多不可挽回的过失,深知朕心意的,这世间只有你卫子夫一人。”
我低下头:“陛下是我的丈夫,妻子为丈夫安排好一切,丈夫才可以安心的成为大汉的英主啊。”
他笑着,欣慰着——
我看着他:陛下,子夫不求长久的感激,子夫只想贪婪的享受属于你的爱。”
话音刚落,我的心中波涛翻涌着: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一生相守的考验好过恒久不变真心相许的诺言,但是你是天子,作为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已经得到了太多的不可能,又怎敢有那样的奢求,倒是每一次的温柔让心不在孤寂,让我还紧握着爱,紧握着你的心。
从那一天开始,我又多了一个女儿——思儿。思儿啊,就让我代你的母亲,为我的丈夫好好的爱你,呵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