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玉虽然走了,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她的聪慧。就算是红颜不再,念及旧情,陛下还是封赏了她的哥哥李广利。
朝中的小小权利更迭都牵动着小心翼翼的大司马卫青。虽然他不是常常和我谈起,但是平阳公主的几次来访,让我知道了我那弟弟在朝中的的谨慎。
陛下说过,卫青谦卑的像外人一样,我只是笑笑,看着他,谁会是你这天下之主的亲戚,就连睡在你枕边的人还是这样的谦恭和如履薄冰。
“母亲——”
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渐渐长大成熟的据儿已然是个美少年了。时间真是奇妙,只是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就让眼中的任何事物都成长了。
“母亲,父皇身边新添了一位年轻的将军,孩儿听侍从说他是李广将军的孙子,武功了得,孩儿求母亲让李将军教儿子剑术。”
“据儿,舅舅不是在教你剑术,为何又让母亲去求父皇为你添师傅。”
“母后,舅舅是当朝的大司马,军务繁重,难得抽出时间。母亲知道孩儿从小除了舅舅和去病哥哥最为敬重李广将军,求母亲为儿子寻了这个师傅。”
倒也是,卫青常常事务繁忙,无暇照顾据儿。
“好吧,母亲可要先见见这个李陵的身手。宝珍,去叫李陵到我宫中来。”
我信手拿起剪刀剪着窗边嫩枝上的枯叶:若尽是绿色倒是生机勃勃,无故添上些枯黄,离美丽就远得很了,又怎么欣赏和回忆啊。
很快就听见了身后门边徘徊的轻快的脚步声,应该是一个身手敏捷的人行走时发出的声音,就像从前——赵晋。当眼前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自己很是卑劣和充满罪恶感。
一堆盔甲撞击地面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臣李陵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今天让你来是为了据儿,听据儿说你是李广将军的孙儿?”
我继续手中的动作,背对着他。
“是,臣正是李广的孙儿,蒙陛下不弃,带到身边,必将竭力保护陛下的安全。”
“据儿向来敬重李广老将军,又听说你剑术了得,求着我让你教他剑术。”
“臣不敢,太子向来是由大司马教授剑术,李陵不过跟从爷爷习得几年,怎可以取代大司马而教授太子。”
我放下剪刀,为那几盆绿植添了点水。
“据儿信你,我倒也想看看威武的李将军的后人是否还有他当年飞将军的风采。”
转过身和他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眉宇之间的那种气息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熟悉。
罢了,或许是心中还有对李将军的敬重和卫家对李将军一门的愧疚,这种情感让人熟悉罢了。
“李将军不必谦逊,你是将门之后,只凭一身正气便可以熏染太子,还请将军接受我的请求。”
“李陵怎敢让娘娘请求,倒是娘娘不弃李陵,陵定然誓死效命太子。”
“好,你且回去,待我向陛下说明。”
“诺,李陵告退。”
我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的感觉,但是依旧无法记得。
夜里,他的明灯将我的宫殿照的通亮,宠妃刚刚离去,他的爱从来都不受人的约束,还是那个人的分量不够吧。我倒在他的怀里,“陛下,妾想向陛下要一个人。”
他笑笑,“现在就不想让别人待在我的身边了?子夫,朕喜欢现在的你,欣慰现在你对我的自私。”
“陛下想错了,臣妾是为据儿要个师傅。”
“说来听听?”
“陛下的侍从李陵。”我感觉到他胸膛起伏的高度明显变化了,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他掩饰起来了。
“为什么是李陵?”
他拉起我的肩膀,分明带着些许恐惧。
“是据儿相中的李陵说他剑术超群,臣妾才向陛下说明,陛下不愿?”
他的眼光恢复正常了,少了几分戒备。
“不,李陵剑术很好,朕正有此意,好吧,就让李陵教授据儿剑术。”
他重新拉我入怀,我起初带着不解,他的反应很反常,可是此刻躺在他宽大的肩膀里真的很安心,这段时间是上天带给我太多的欢喜和悲伤,我累了,不想再想,不想怀疑这个深宫之中我唯一可以爱和信任的人了。
据儿得到了李陵这样的师傅,当然兴奋异常,每日总是抓着李陵在庭院中习武射箭。我不愿见到这样多的刀剑,听到那样交错的寒音,刺骨一样的冰冷——大概是从前见过了太多这利刃****的鲜血,现在就像面对死亡一样面对它。
“据儿,该歇息了,这是母亲带来的糕点,来快到桌前品尝。”
“母亲,师傅走的时候万分叮嘱定要我练完。若不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师傅和我都淋湿了衣服,今天才不会早早地停了。”
我用手帕不断擦拭他鬓边的汗水,真是像极了他身边的亲人,那样的爱刀剑爱战争。
“这几日太傅为你布置的课业可曾完成,还是单单想着练武忘记了功课。”
“是是是——母亲,儿子已经完成了,当然不会让母亲操心!”
他的发髻都已经凌乱了,我试着整理,还是没能整理好。
“据儿,随母亲来,母亲为你束发。”
他欣喜地看着我,忙准备着。我拿着竹篦,认真地梳理每一根乌黑的头发,自据儿竖起发髻,我很久没有认真地为他做这件事情了。
“据儿,母亲这几年来被诸事困扰,无暇顾及你,是母亲的错。”
他透过镜子,隐隐地看着我,“母亲,深宫真的那么险恶吗?那据儿要如何对待自己的未来?儿子总是不解,为什么思儿姐姐要为了去病哥哥的儿子拒绝母亲的好意?”
他说的正是那样。
自去病已经走了三年了,思儿就带着玉溪和他的孩子在将军府上生活了三年。不论是我的劝解还是陛下的命令,她都拒绝接受,甚至以死相逼。其实心中还是明白的,那种唯一的东西真心地给过了一个人,就再也给不了别人,不惜一生的坚守和等待。
“母亲,母亲在想什么?”我缓过神来。
“你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就不会懂得,经历了也未必能参悟,因为有些东西要付出一生的时间去解答。”
他挠挠头“儿子不明白。”
我笑着,“好了,学好你的治国之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要辜负了你父皇的期望和刘家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