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的突然，淅沥沥的下了整夜。
叶智华整夜没睡，一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叶凡。她是不安的，甚至是恐惧的，一步也不敢离开。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所以她只能等着，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了。
昨夜她到底是对她用了药，按照长老们的要求。
她无力反抗长老院，可也不愿伤害叶凡，她现在太虚弱了，如果用上药，必定会加快消耗她的生命，那么自私的要求，那么自私的做法，她下不了。所以虽然她对她用了药，可却不是长老们以为的那个种烈性药，她只是用上了那个人留下来的那个药——那曾经让她痛恨急于毁去的药。
看着床上终于褪去了烧红面容的睡脸，她安心的笑了，从怀中掏出药瓶，小心的拔去塞头，倒出一颗喂入叶凡的口中，看着她咽下，她将药瓶揣入怀中，靠着床帘缓缓闭了眼。
松了一口气了呢！
尽管痛恨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尽管再不愿意想起那个男人，尽管她是多么想要忘却那个男人教给她的一切，尽管她是多么厌恶再去碰触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可现在她却是心怀感激！
感激那个男人教给她医术，感谢那个男人将她变成了药人，感谢那个男人留下的药，感谢还有用处的自己。
“姐姐！”
叶智勋轻声唤她，从头到尾他都将以一切看在了眼底，也看到了她此刻放松的面容，那微牵的嘴角是笑吧。记忆中似乎从未见姐姐笑过，她永远都似乎被一层冰包围着，他渴望靠近，可每每都被隔绝在远处，仿佛只要他试图靠近一步就会被冻伤。
想起一年来亲近了彼此，他也忍不住的拉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怎么了？”
她回头看他，眼底有着淡淡的疑惑，似乎对他叫了她却又不言语赶到困惑，而这样的表情让他开心，姐姐也活的像个人了。
现在很好，真的很好！
有族长在真好！
活着真好！
“叶焕醒了！”
她轻轻的点头，收回视线，又靠回原位：“那就好！”
“看样子似乎没事了，很有精神！”
想起那个孩子一醒来便闹着要见族长的情景，就让他忍不住的羡慕，有个惦记的人真好！
“智勋！”
她轻轻的叫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嗯？”
他将拎在手上的衣服披到她的肩上，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氏族很重要吗？比什么都重要吗？”
她的声音里很多的不满和不解，以及怨恨。
叶智勋沉默，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同样也是问题，在很早以前他就想知道答案，可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
“也许吧！”
至少对长老们和那些想要让氏族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族人们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比的得上氏族的重要性了。
“是吗？”
她沉了声，视线再一次落在了床上那个人的脸上，看着她轻轻的呼吸，看着她微皱的眉头，看着她紧闭的眼，忽然她似乎明白了。
“智勋，如果她一直在这个位置上，我们就一直呆在氏族里，不离开好吗？”
叶智勋点头：“好！”
他知道的，这样的话等同于宣誓，是叶智华选择的道路，她曾经是那么的想要离开这个家，离开氏族，过着普通的人的生活，现在她要捍卫这个族长，他会和她站在一起的。
“你会不会觉得累？”
他看着她的侧脸开心的笑：“不会！”
她似安心了：“身体还好吗？”
这一次他的开心已经掩藏不住，笑眯了眼。
“没事，现在已经恢复了三成，再有两日内力便会恢复到十层，不用担心！”
她将身体靠向他的怀里，感觉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柔软，笑意慢慢凝聚在她的眼底。叶智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怀里的人儿，盯着她的发顶发呆。他幻想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会有主动靠近他，他小心的伸手几次握拳终于忍住的环上她的肩头。
“姐姐！”
他呢喃着将头埋入她的颈间。
“傻瓜！”
这个弟弟啊，竟让她有些心疼了。
傻瓜吗？
如果她愿意要他这个弟弟，那么当一辈子的傻瓜又何妨！
不经意间视线扫到某个角落，他眉头皱起，不满的问：“那个人一直都在那里吗？”
她从他怀中抬头看向窗边灰暗的角落，看到那个一直靠窗而站的男人微微的点头。
“他一直那样好吗？”
那模样让他想起久往的过去，自己似乎也曾那样等在角落里，等着自己登的那个人看到他，心莫名的有些被他触动，竟有些担心起他来。
“伊护卫似乎觉得族长这次的遇袭是他的责任，他自责自己没有守护在族长的身边！”
所以他一步也不愿离开，如她一般的固执的守候。
“姐姐，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长老院对族长遇袭的事只字不提，不是有王宫护卫的佩剑吗？”
他们关心的似乎只有几日后的家族聚会，和族长能不能参加家族聚会。
“王室和氏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长老们并不愿意打断这样的联系，更不愿意乱了和王室之间的关系！”
对他们来说，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的族长永远比不上和王室之间的和谐，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受王室喜爱的族长。
“可是姐姐，我并不认为长老们会默认王室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再怎么样她也是族长，是氏族里唯一拥有血祭能力的人，王室派人袭击族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抹煞长老们，不是吗？”
角落里某个人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再洗陷入静止。
叶智华收回视线，某种想法在心底呈现，让她惊悚下脱口而出：“如果是通过默许的呢？如果长老们事前知道呢？”
叶智勋呆愣的看着她，这样的想法是何等的恐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族长......他不敢往下想，他害怕有他和她不能承受的结果出来。
“不是王室！”
那声音微弱到几近无，可灰暗中伊刃还是听见了，几乎在那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人已经在床前，抑不住的激动，看到床上的那个人缓缓睁开了双目。
叶智华和叶智勋被伊刃吓了一跳，还未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床上的人又说话了：“不是王室，跟长老们无关！”
尽管那声音还是一样的虚弱无力，可这一次叶智华和叶智勋听真切了，喜悦不约而同的显现在他们的眼底。
“族长！”
“族长！”
清醒的代价是不尽的疼痛，叶凡忍不住的皱眉，她不禁开始想这么疼，不如一直沉睡，至少那睡梦中没有疼痛。
可是现实不允许她再睡下去，她没忘记几日后的家族聚会。
“还有几日？”
“什么？”
叶智华和叶智勋对视，对她的问题茫然。
她眉头皱的更甚，忍耐的问：“家族聚会还有几日？”
“还有四日，族长！”
四日？
还好！
她松了一口，这才有见视线扫向床前并排挤着的三人，当她的视线对上伊刃喜悦又担忧的眼时，她的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怨恨。
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救了她的男人，曾经让她以为他不会再离开的男人，曾经让她觉得有他她就会安全的男人，在那个时候居然不在，她怨怒的恨着。
“叶焕呢？”
她没忘记那个用生命护卫她的孩子。
叶智华从她眼底读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担忧，心里扬起温暖。
叶智勋笑答：“他没事，昨天已经醒了，一醒就吵着要见你呢！”
她挣扎着要起身，伊刃伸出手去想要扶她，却被她拍来，眼底闪过一抹忧伤，默默的退后，站到她看不见的角落。
“你不要动，比起叶焕，你身上的伤更严重！”
叶智华皱眉制止她愚蠢的行为。
叶凡并不勉强，再次躺回去。
“长老院有说什么吗？”
叶智华缓缓的摇头。
叶凡知道她说了谎，以她对长老院的了解，那几个老头不可能没有指示，她看着眼前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孔，决定不揭穿他们。
“我的身体还要多久恢复？”
叶智华悲伤的摇头：“给你换了血，为了剔除你身体里的毒素，还有.......”
她咬紧嘴唇，说不出口残忍的话。
“没关系，你说！”
她比任何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再坏的结果她都有考虑到，死过两次的她没什么能够打击她的。
“换血让你的身体内耗太多，再也没办法保持好的状态了。”
是吗？
无所谓，至少她活着。
她鼓励的看叶智华，她知道她没说完。
“你的腿......”
叶智华抿嘴，无论如何她说不出那句话。
一旁的叶智勋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然后将她没说的话说完：“你脚上的那一剑伤口太深，伤到了筋骨，瘸了！”
她笑：“只是这样啊！”
叶智华看着她嘴角的笑，喉中如有哽，终忍不住的闭了眼，将要溢出的泪咽回。
“智华，我要参加四日后的家族聚会！”
她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底有着异常坚定的决心。
除了答应，叶智华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会让你好起来的，族长！”
她看着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然而这样的面容叶凡没有看见，她已经睡去，她太累了，也太虚弱了，睡梦中她对自己说一起能过去的，一定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