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几个丫头一道庆生，一闹便闹到了下午，吕晗打发几人去做自己的事，自己一人去了书房。
这些日子备着赵元俨回来，近来调查的结果已经整理好，就摆在案头，是以今天不用她再做什么工作，现在过来，只是想练练字。
近来一月事情太多，为保证效率，她写字时用得都是她最熟练的小楷，自然更加没有时间去练字，飞白想来定然生疏不少。
临了几张字，吕晗放下笔摇了摇头。看看已经有些暗下来的天色，转身去找火折子点灯。
罩好灯罩再转过身，书房中已然多了一个人影。赵元俨立在桌边正看着她刚刚写得字。吕晗有些不好意思，几步上前把纸收起来嗔道：“看什么？这些日子哪有时间练字，难看不少不是？那还看什么？”
赵元俨一笑，从她手里取过一张字，展开上上下下仔细瞧了瞧：“是生涩不少。”
吕晗瞪他一眼，正要抢回来，赵元俨一躲，对上她的眼睛道：“可是感觉变了。”赵元俨一阵心疼，“这些日子，累坏了吧。”
吕晗沉默一会儿，抬头笑道：“那又怎样？就算累，也都过去了。”说着斜睨着他，“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都回来了，还想把这些都丢给我一个人干？”
赵元俨“扑哧”一乐，摇摇头道：“当然不会！”
吕晗笑笑，伸手将案头的一沓纸拿过递给赵元俨道：“这就是这些日子整理出的结果，”说着微微沮丧道，“有突破，但还是没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另一只手又指了指书架角落那厚厚几摞纸，“那是章英和四姐七哥他们给的最原始的资料，你若有什么想查证的，我去找，都是我整理好的，我查起来最快。”
看着吕晗手指的那几乎占了整个角落的纸，赵元俨眼光闪动。末了，摇摇头接过吕晗递来的资料，却一转手放回案上。
吕晗一愣：“怎么？”
“我不是说过吗？今日回来，就是给你庆生的。”赵元俨微微笑道，“这些，改日吧。”
吕晗更是讶异：“那……”
赵元俨掩住她的嘴：“说，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转身看看窗外的天色，“只是今日要想去庄子上的话怕是有些晚了。”
吕晗看着他，只见赵元俨眼中一片认真诚恳，吕晗心中似有什么屏障被撞出一个缺口似的，一种特别的感觉渐渐充满了整个心里。
赵元俨依旧微带笑意的看着她：“说啊，想要什么？”
吕晗眨眨眼睛，偷笑道：“你，给我唱个曲儿吧。”
“……”赵元俨瞪大眼睛，“唱……唱曲儿？”
“嗯啊……”吕晗笑道，“在自己家里，没什么丢人的吧？”
“……”
吕晗撅起嘴巴：“还是说……你连唱个曲儿都吝啬？”
赵元俨有些狼狈道：“不，不是啊……我哪里会什么。要不，换个吧……”
“那你随便吧，什么都行。”吕晗把头转向一边，状似无所谓道。
“咳……要不，我给你讲讲路上都见了什么？”
吕晗转回来，一副极为吃惊的模样道：“这么说来，要不是我生辰，你原不打算给我讲途中见闻了？”
“我……”
“……哈哈，”吕晗看了他半晌，大笑出来，笑够了道，“不会曲儿就算了，你讲讲途中的事吧。”
赵元俨苦笑着摇摇头，沉吟一下，朗声开口唱道：“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吕晗一愣：这是……古代军歌？
王维的几首《从军行》串在一起，谱上曲，听起来比原先的诗文更多了一分苍凉的感觉，只是赵元俨唱着，一没有边塞的环境，二没有边军的孤寂，总是少了些军中的悲壮。
一曲终了，吕晗歪着脑袋看着赵元俨笑道：“‘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说的便是你了。”
赵元俨无奈苦笑：“你不是要听么，我便唱了，唱了你又笑我。”
吕晗不理他，兀自在一旁乐不可支，赵元俨郁闷，伸手咯吱吕晗的腰眼儿，吕晗尖叫一声连忙躲开，赵元俨却是不放过她：“还笑？让你再笑？今儿非得让你也唱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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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空中没了厚厚的云层，星宿又重新显现显了出来，只是因已经到了十三，月亮渐渐圆满了起来，所以并无满天繁星的景象。
东京司天监中，章甫之静静立在院中，抬首望天。祁彦峥在观星台上远远看见，略皱了皱眉头，拿了一件大氅下来，走到章甫之身旁，轻轻为师父披上。
“师父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医官您说不得受了风寒的。”
章甫之轻笑一声，捋了捋胡须道：“受不受风寒又如何，原本……咳咳……”一阵寒风吹过，章甫之忍不住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祁彦峥连忙扶住老监正，为他抚着胸口顺气。
章甫之摇摇头，推开徒弟的手，又咳了几声道：“原本人自各有天命，为师能到什么时候，与受不受风寒又有何干？”
祁彦峥皱紧眉头要说话，却又被章甫之拦住，老监正抬头望着他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天空道：“为师常跟你说‘情势在人为’，天下的大事，不论强弱，皆缘人为，反倒这比起天下来微不足道的生死之事，却不是人能左右的了的。”
看祁彦峥在仔细听着，章甫之凝视着自己唯一的弟子郑重道：“星象之天示，仍要人力为之才可成真或改变，你我之职……”老监正顿了一顿，又续道，“便是‘借天示，助人为’！”
祁彦峥愣住，师父固然常言人为最重，可这般‘借天示，助人为’的话可从未说过，未免……
太大胆了！
章甫之却不停：“为君，为相，为将，皆要考量各方利弊。可‘借天示’，借得是人心；‘助人为’，助得是天下……
“你可知我大宋天下需借何天示，需助何人为？”
祁彦峥怔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