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大家还在被窝里猫着就定到集合的号角,众人骂骂咧咧的起床,嬉闹着来到操场,却见陈锐领着陈坚、曾荣、王建、韦宽并一众教官头戴缟素,背向众人跪于台上,面前摆着三副棺材。众人为之震撼,顿时没了笑声,不知是谁带头,一个个都跪了下去。
等人都到齐,陈锐等才起身,面向大家,沉声道道:“大家请起。”众人这才次第起身。
“昨晚大家玩的开心吗?”陈锐大喊。
众人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到“开心”、“不开心”,声音杂乱,明显底气不足。
陈锐笑道:“哦,不开心?莫非我慢待了大家吗?”
众人忙道不是,拼命说陈锐的好处,气氛稍微的热烈起来。
“开心就好,大家开心我陈锐才开心,但我们不能光顾自己开心。”陈锐目光扫过众人,大家都安静下来,“昨天,我们有三个好兄弟离开了我们,他们却不能像我们一样开心了。发现大虫是他们第一个冲上去的,他们是替咱们死的,你们说,我们该不该敬他们一碗酒?”
“该!”众夫齐喊,别添了一份庄重威严,就连向来不着调,稍嫌陈锐有些做作的韦宽也被感染。
“上酒。”陈锐端起酒觞,高举过顶,拜了一拜,将酒水洒在棺材前的土里。挨个敬罢,“三位兄弟为我们而死,我陈锐不会亏待他们。每家补偿二十贯,这山下的土地,他们每个人的家人可以有五十亩,三年之内的赋税我替他们出。”
众人大哗,所有人来这任人折腾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给家里减少点负担罢了,死了拉倒,倒没人想过还能有补偿。何况这补偿超乎想象的高,五十亩的地啊,对于丢了土地,背井离乡的他们有着绝难想象的诱惑,甚至有人都恨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我不妨给大家透个底,我们陈家就是靠着军功起家的,将来我肯定要从军的,我招募你们就是为了能挑几个愿意陪我陈锐一起上战场的人。战场上生死由命,别的我不敢说,每个战死的除了朝廷的抚恤,都按此例,在我手下干满五年的,也是如此。就是不知道在座的有多少是愿意和我一起的?”
地下沉寂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后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似乎都看到了五十亩土地在向自己招手。
等人群平静下来,陈锐暴喝道:“不过,我对你们很不满意。你们都是我从上万人里挑出来的,这几个月来,你们吃得好,穿得好,我请的教练也用心教导你们。可抓一只大虫居然都死了三个人!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能帮我大胜仗?你们自己说,你们有几个人面对大虫还敢向前的?你们有几个人对得起这份吃穿?又有几个是敢上战场杀人的?”
众人大都羞愧的不敢抬头。
“下面叫到的出列,陈到、秦谊、曾荣、王建。这几人都是面对大虫还敢上前的,以每列十人为一什,你们四人为什长,最后一名什长会在剩下的人里挑选。你们没听错,最后一名。”陈锐伸出一根手指,在台上慢慢踱步,突然大喝道“我只要五十人,你们会有一半人被淘汰,回到那肮脏的贫民区,继续乞讨。只有表现最好的那个才能当最后一名什长,都听清楚了吗?”
百来号人脖子脸都红了,一边是地狱,另一半是天堂,没人想再回去:“听清楚了!”
“好,不愧是我陈锐选的人,今天给三位兄弟下完葬,操练从明天开始,一律加倍。”
陈锐提着壶酒,坐在山岗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身后跟着陈坚、韦宽、曾荣、王建、陈到、秦谊六人。这秦谊就是领头埋设陷阱的那个大汉,别看说话有些粗,长得却很英俊阳光,他本是新兴人,过不下去了才来到洛阳,读过几年书,一身力气也不差。
陈坚:“公子真要淘汰掉一半的人?这也太……”
陈锐诧异道:“这话你也信?”一副你是傻子吗的样子,几人哄堂大笑。唯有秦谊和几人不熟,陈锐虽然平时平易近人,也和众一起人聊天打岔,但这两天又叫众人见识了威严,秦琪内心有点害怕这位主子,在众人中间也有点不安。
陈锐注意到了秦谊的紧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酒壶递了过去,努嘴示意。秦谊激动地结果酒壶,结果喝岔了气,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陈锐含笑夺过酒壶,倒了一口,道:“我费了这么多心力训练他们,才舍不得放手呢,不过,要是真有偷懒耍滑的,也不能客气。”
“对了,叔至,给你家里人回信了吗?”陈锐踢了踢坐在下脚的的少年陈到。陈到笑嘻嘻的道:“回是回了,不过我说是在你那酒楼当跑堂的,堂兄,你可得帮我瞒着,要不然我娘铁定要让我回去。”
“你这小子,要我说干脆把你娘接过来。你娘自己一个人在汝南,虽然有族里的照应,总不如在在身边方便。正好可以跟你婶做个伴。”
陈到:“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你出的主意,可要你去办,我反正是劝不动她。”
陈锐:“叔浩——”
韦宽:“怎么这种事都是想到我?要我帮忙也行,那什长可要跟我留一个。”
陈锐:“行,只要你能跟着一起训练,坚持得了。”
北地石城。
外面是大雪纷飞,屋内却暖如春夏,橘黄色的火苗在盆里跳动,映出主人粗犷脸庞上妖异的笑容。赫然就是抓住奚去的那个中年。
“哈哈,这马元义到真有意思。”
下人来报:“大人,李大人来了。”
李文侯:“伯玉,快给我上壶热酒,这鬼天气,还没到冬天就这么冷了,今年这冬天看来又不好过啦。呼呼,你手里谁的信?”
解下羊毛披风,李文侯几步跨到火盆前,一边烤火哈气,一边问道。不一时头上泛起细密的汗珠,再饮一杯热就,哈,整个人都热乎乎的。北宫伯玉示意下人都退下。
“你自己看。”北宫伯玉递过书信,嘴角一丝讽刺的微笑。
“什么狗屁玩意?马元义?听都没听过,敢这么跟我们说话?哈哈,真是笑掉大牙,他以为洛阳是什么地方,说拿下就拿下?”李文侯直接将书信扔进了火盆。
北宫伯玉笑道:“这也不是不可能,汉人总是诡计多端,说不定他能成功呢。你没看人家说要咱们配合起事,却一点细节不透露,连日期都不讲清,明显是不指望咱们,他这来信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有没有咱们人家可不在乎。看来来头不小啊,普天之下有这个底气的除了太平道不做第二人选。”
“咝——”李文侯吓了一跳,“你说的是真的?要真是太平道,那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咱们的机会啊。”
北宫伯玉:“马元义需要咱们帮他牵制住凉州兵团,咱们也需要他帮忙调走那些对咱们有威胁的大将,本来就是合则两利,我决定了,要是他们真能成事,咱们开春就起兵。”
李文侯:“这不太好吧,开春啊,各族还要放牧呢,一个冬天能把许多部族拖垮了,哪还有力气起兵?”
北宫伯玉:“不然,现在护羌校尉冷征横征暴敛,不会给咱们蓄积力量的机会。明年开春各族都差不多走到绝境,那时起兵必定应者云集,何况他们大概也是明年二三月起事,这样的机会我不想放过。”
李文侯沉默半响,道:“行,我听你的。如今夏育被贬,董胖子也去了河东,要是真的洛阳右边,这北地的皇甫嵩也肯定要勤王去,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
北宫伯玉笑道:“就是这个理,咱们也没必要担心,打下两座城,还怕饿死吗?”
李文侯牛饮一口,道:“好,干了,反正早晚的事。何况咱们也不是没优势,多亏你那个什么以德服人,自从你扶持那个奚去重建奚其部,让各部族没了戒心,这段时间光来投效我的部落就有四个,你那边肯定更多。快给老哥说说你接纳了多少人马?”
北宫伯玉为他重新斟满,道:“这还只是暂时的,看吧,过了这个冬天,来投效的只会更多。这还要多谢冷大人的配合啊,哈哈。”
李文侯愣了一下,骂道:“你这小子心思真多,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谋划好的。”
北宫伯玉:“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哪会算到今天,我不过是对汉人官吏的愚蠢和贪婪有信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