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紧张的似乎不会跳动了,也不管现在有多不合时宜,我疾步而上,呆了……竟是我记忆中的娘的画像!一瞬间我心里翻江倒海似地,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段时间明里是宫婢,暗里探查万分小心,怀疑过北堂寒,怀疑过北冥帝,甚至怀疑过北堂灵婉,却是没有怀疑过北堂清,直觉北堂清是个豁敞的人,不会做出此等阴毒的事情,却不料……。
看出我的异样,北堂清眉毛轻拧,“你认识画像中的人?”
不对,这不是娘的画像,仔细观看之下,方觉出不对劲。画像中的人,跟娘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容,甚至当画像中的坐姿面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但是这幅画中人的额间正中位置,有一颗桃形朱砂鲜艳欲滴。
看到这颗朱砂我想到了我左眼角的那颗泪痣,不自觉的抚上,那颜色也是相同的血色欲滴,如同一颗坠落的血泪,而且这画像的边缘已经略见泛黄,看出时隔已久远。
“不是,只是觉得有几分相似灵婉公主,却比灵婉公主更美上三分,简直惊为天人,所以惊诧了。”不知为何,知道不是娘的画像,我心中如同落下一块巨石,微微松了口气。
似乎是连我自己也说服不过去,但是总要找个理由的。
“太子,我能否端详一番?”
北堂清见我起了兴趣,倒是没为难我,“画像就在那,你眼睛也没被蒙上,想看就看了。”
若是平时我可能会笑上几声,但是此刻我笑不出来,因为这件事牵扯到我的伤疤,单是看到仿品已经让蛰伏的疼痛渐渐苏醒了。
画像上的女子嘴唇微扬,带着清浅的笑意,但是那笑容却如碧蓝天空的一抹云彩,似虚似幻,如一缕烟云让人抓不住。
额间的桃形朱砂如一团火烧在我心头,那几分相似的相貌更是让我心中疑惑顿生。
当初看北堂灵婉就觉得与娘有几分相似,若是论血亲北堂灵婉乃我的表姐,娘的亲侄女,像娘也无可厚非,那这个女子又是谁?
“穆落斗胆问太子,这风华绝代的佳人是何许人也?”本来还想问一句可还在世,但又觉得似乎不妥,吞了下去。
感受到北堂清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顿了会,方说道:“这个人是我皇祖母。她已经仙逝多年了,我也只是见过画像而已。”
北堂清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他的话却勾起了我心中的好奇,他的书房中为何挂着祖母的画像,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皇祖母是江湖中人,不喜**女子的闺阁,这座府邸原是皇祖父建造给祖母的,后来皇祖母过世一直空着,我见这地处偏幽,难得的清静,便向父皇求了来。”北堂清看透我心中的疑惑,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那这幅画像上的人就是我的外祖母了,我的目光又回到那颗额间的朱砂上,再仔细的将画像打量一番,发现右下角有个小方正的印章,因为年久已经看不清上面刻篆的是什么了。
北堂清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来,这几日的接触我已经了解到,通常他眯起眼睛就表示对你起了疑,“你对这幅画像如此在意,是为何?”
暗自整理了一下情绪,“太子曾说穆落相貌平凡,如今看到这天上人间绝代风华的画像,只当是太子想借此羞辱于我,故才在意了几分。”
“哦?我倒不知,平日里也没见你对自己的相貌如此介怀,这时倒介怀起来了?”他显然是不信,也在我意料之中。
“太子取笑了,世间女子有谁不在意自己的长相,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天生长相平庸,却是在意也无奈,倒不如看开了。”
见他眉头轻皱了一下,欲再开口,却听他沉声道:“我原想着你是少数不在意自己相貌与众不同的女子,没想到也是这般肤浅的紧,倒是白浪费了本太子的心思了。无事了,你回吧…。”声音中透着些许不屑和几不可闻的失望。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呆愣了一下,难道说他是真的觉得我特殊对我产生好感?要不为何如此生气介怀?一直以为他只是想戏弄我一番,却没想到?
若真是这样倒是真不可取了,他虽然不知道我们是有着血亲的兄妹,我却是知道的,不知者无罪,那我岂不是罪不可恕?
“不过在意自己的相貌,却不明白何来肤浅一说,既是惹了太子不快,是穆落的过错,穆落告退”我福身,转身而去,离去时还能感觉北堂清的不屑的目光盯得我背脊发凉。
出了凝音楼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宫内弯曲的小道差点让我迷了方向,好在这些日子探查地形让我对方向有了大致的了解。
终于绕回大皇子府时,北堂寒也正回府。慕容清蓉淡然的帮北堂寒解下披风,吩咐丫鬟拿蒲扇,自己动手去沏了壶茶来,一副贤惠的妻子摸样。
北堂寒轻抚着她,“王妃何须事事都亲力亲为,这等小事让宫婢们去做就好。”
慕容清蓉淡淡轻笑。北堂寒轻酌一口,朗声笑道:“好茶,爱妃亲手煮的茶比其他人都要香。”
婢女宁儿听北堂寒如此说,嬉笑道,“大皇子有所不知,王妃为了给大皇子泡上好茶,一大清晨就领着奴婢们去荷花池采新露,王妃说莲叶上的露水不仅清澈还沾染了莲叶的清香,泡出来的茶,茶香才更浓郁清澈。”
北堂寒端着茶盏的手轻微的晃了一下,我亦是微讶,慕容清蓉对北堂寒如此用心?是别有用心还是?
“宁儿休要多嘴,不过是采些露水,有什么好说的。”慕容清蓉一抹清然的喝止宁儿,神色间没有半丝作态。
宁儿听见慕容清蓉如此说,吐了吐舌头,退了下去。
“宁儿不说我倒还不知道,王妃辛苦了,以后莫要再清晨出去了,北冥国天寒露重,不比南诏国,若是不慎伤了风倒是叫寒心生愧疚了,那些小事情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了。”
他虽如此说,却是低着头目光闪躲着慕容清荣,慕容清蓉不再言语,只点头应是。
两人没再言语,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突然北堂寒起了身欲出门,走了几步又回首对着慕容清蓉道:“我有些事情出去一下,爱妃无事就歇着,别劳神了。”
说罢转身出门,跨门见到我在外候着,脸色一抹尴尬的扭捏神色,那般别扭的神色倒是从来没从他脸上见到过。
我还未来得及行礼他已经挥着袖子走远了。
进了屋内慕容清荣正在焚香煮茶,见我回来淡笑了下。
我心中疑点重重,这样蕙质兰心的慕容清蓉,似乎与我所了解到的不太一样。慕容清荣见我神色疑惑,轻声挥退了宫婢,道:“你有事问我?”
忽然间,我有种感觉,慕容清荣深藏不露。“却是!”
我缓声道:“公主细致的发现奴婢手指长了茧并且推断奴婢会琴,替穆落解了围,可见公主心细如尘。公主为大皇子不惜起早采露投大皇子所好,心思七窍玲珑!单是我看到的就已经超出了一般女儿的心性。这样的公主,又如何会投湖自杀?”
慕容清蓉神色不变,眉宇间却轻染了淡愁,“我是公主,也是白家的外女,又岂能真的任性妄为,不知进退?若真是如此,怕是在那个吃人的皇宫,不知死了多少回!”
我心神一震,慕容清蓉这般对我推心置腹的言语,却是让我没有料到。
她继续说道:“北堂寒求和亲,无非是想结交我南诏国,谁都知道他是不得宠的大皇子,若是能得到南诏国的相助,将来想要做什么必是多了胜算。我只是一介女子,并不想介入这朝堂皇位之争当中。所以我故意投湖自尽,想必大皇子也想找个贤内助,这般任性胡闹心性的女子,对他的野心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但是无奈母后一心要我嫁与他,我亦是无奈。”
慕容清蓉的侧脸柔美清丽,尖细的下巴与颈脖间连起优美的弧度,映衬着光与影,真实得令人安心。
是啊,只因是女子。
谁不想逃离这纷争的战场,过平凡的日子。
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哪怕是粗茶淡饭,亦是甘之如饴。
这让我又想到了莫子骞,不知他心里,是否也是心怀天下?可是若无野心,何苦苦心经营这一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