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八月,毛茸茸的粟穗已然沉沉地垂下了头,放眼田野,四处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
这幅景象庄旭并不陌生,记得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第一次走出家乡,考上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时,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季节,在这样的一条乡间小路上,在丰收的祝福中,走向了和他昔日的小伙伴们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的人生。
几年后,他大学毕业了,再过几年,他当上了销售总监,如果不是这次的穿越,他不知自己在那个时空中能走多远,但他可以肯定,一个公司的销售总监决不是自己职业规划中的最后一环。
而在这个时空中,自己能走多远呢?
这第一步,自己走得对还是不对呢?
一切取决于自己要见的这个人,如果人生是一场赌bo的话,他现在已将全部的身家都押在这人身上了……时间太紧,他没法子从容啊。
紧走慢赶,费了一个多时辰,庄旭终于站到了临淄城的南门前。这对于平时以车代步的他,真是要了老命了。
临淄城实际上是由王宫小城和临淄大郭两部分组成的,王宫就处在庄旭进入的南门的西南角。进了城,贴着王宫的高大城墙往内走,走过了王宫城墙的尽头,这里就是朝中三公九卿们聚居的地方,是临淄大郭中第一等的富贵之地。
一种现象的形成有时看是偶然的,其实往往有它必然的原因。
就比如说这富贵之所的形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离王宫近,上朝方便——够简单的吧,可这真的就是原因。
说起来也奇怪,这世上许多事理常常都是简单的,说穿了一文不值,可大多数人就是看不清。
依着“记忆”,在众多的官邸中,庄旭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相国后胜的大宅——在众多的大宅中,它最高大也最富丽堂皇,在不言而喻中显示着主人的尊贵。
相国后胜,就是庄旭此番要下注的重量级人物。
府门外站着两名执戟带甲卫士,可能是精心挑选的用来充门面的,两人的身高都有170以上,加上戴着青铜头盔的缘故,竟比178的庄旭还要高些,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身长八尺。
依着事先想好的主意,庄旭不慌不忙地踱上前去,一直踱到了两名卫士的跟前。
“站住!干什么的?”两名卫士动作熟练地执戟做了个交叉状,挡住了庄旭的去路,出声喝道。
无论哪个朝代的卫士,指令总是这般简洁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这使庄旭想起自己有一回去省zheng府办事,门口站岗的警卫口令与这两个卫士几乎如出一辙。
这里头也有必然的原因:简单的口令可以使来人听得更清楚;而不带感情色彩,是显示其毫不通融的态度。
“让开,我是给来相国献宝的!”庄旭对他们的喝斥丝毫不比他们小声。
对付从军队这种高度组织化的单位出来的卫士,任何世俗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都是无效的,只能打着他们主上的旗号镇慑他们。
“献宝?”庄旭此言果然一击而中重心,两名卫士相视一眼,神色明显迟疑起来。
整个临淄城,无人不知相国后胜爱财的,尤其是对各地的奇珍异宝更是爱不释手。如今居然有人口口声声说要献宝,两名卫士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放其进去吧,没有先例,驱其离开吧,又担心坏了相国的事。两人面面相觑,竟拿不定主意。
“相国贤明,庄某方慕名进献,你们阻我于此,是要坏相国声名么?”庄旭见状,知道此时应该趁热打铁,于是踏前一步,进而声色俱厉地喝斥道。
顶不住庄旭步步进逼、上纲上线的施压,其中一名卫士终于说道:“那好,你且在此候着,我进去禀报相国,看相国怎么说。”说着,将手中的长戟交于另一名卫士,赤着手进去了。
这也是卫士的纪律,单独一人靓见主上时,决不允许身佩武器。
啊,后胜居然未上朝,就在府内,这真是太好了!庄旭心中一阵欣喜:看来自己运气不错,事情挺顺的啊!
对于见后胜这事,庄旭别的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他去地方上巡视去了,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手段,只要稍远一点的地方,这一去一回,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是回不来的:其次担心的是他上朝去了,万一朝中有什么事耽搁一番,回来时超过酉正关闭城门的时间,自己非但见不着他,还回不了家,只能住到街头的客馆中去。
对于这一问题,他也想一上来就问卫士,但经验告诉他,再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的,没人会告诉你这些。
就像他以前的那个时空一样,你到任何一个单位想见人家的主要领dao,单位的前台也好保安也好,总是不肯轻易向你透露其行踪的。
太阳底下无新事啊。庄旭感慨地想道。
好在现在已经知道了后胜就在这府内,并且有人替自己通报了,一切都还顺利,自己就等着这位齐国政坛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接见吧。
可他见还是不见呢,这还是一个问题啊。在这一瞬间,庄旭似乎看到自己在解一个看不到长度的连环套,每一个连环都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其实没过多久,但对庄旭来说却仿佛是极长一段时间的煎熬——那卫士终于出来了。依然是一副卫士特有的冷酷的神情,从他脸上庄旭可看不出什么。
不过,当他走到庄旭面前,冷冰冰地吐出一句:“庄先生,相国有请,随我来吧!”之时,庄旭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间精舍前,庭前桂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卫士站住脚步,冲着虚掩的房门禀道:“相国,自称献宝的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