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庄旭吩咐一名队员再次取来十余斤肉干,环视着那些暴民,朗声道:“大家听好了,适才没找到玉佩,是因为大家找得还不够仔细,现在大家再仔细找找看,若有谁找到了,这一大块的肉干就是他的。我说话从不食言……”
不等他说完,暴民中便是一片惊诧欢呼声,将他下面的话音都给淹没了,人人都盯着庄旭手中的肉干,口水的吞咽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像是一阵风刮过一样,那些暴民飞快地趴到地面再度搜寻起来。人人眼睛几乎都贴到了地上。
人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玉佩,得到肉块!
虽然即便得到肉块,也要与众人分享,但因为是自己的功劳,总可以多分一些,若是能分得三、四两,起码今日就不用挨饿了啊,或许还能留点儿明日再吃……
“找到了,我找到了!”还没过多久,突然一个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
发出叫声的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瞧样子不过十三四岁,他的右手高高举着,手中一物在阳光下显出淡淡的柔和光泽,正是一枚玉佩。
众人的目光齐集在他高举的右手上,众队员都为钱勇高兴不已,钱勇本人就更不用说了,失而复得的激动使得他一瞬间惊喜得呆住了。
呆立了半晌,钱勇才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激动地向那少年道:“小兄弟,多谢你啦,玉佩是我的……”
“你退开。”少年警惕地道,将玉佩紧紧地握在手中,自己先向后退了两步,“我……我不管是谁的,要想取回玉佩,拿肉干来换。”
“这……”钱勇苦笑了一下,扭头向庄旭望去。
意味深长地一笑,庄旭走上前来,示意身边的队员将肉干交于少年,替钱勇换回了玉佩。就在少年转身欲走的时候,庄旭忽然开口道:“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少年一愣,停下了脚步。庄旭道:“这位小兄弟,现在肉干你也拿到了,我问你一句,这玉佩究竟是你先前拾到的,还是刚刚拾到的,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
说着,庄旭两道锋锐的目光射在他的脸上,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是我刚刚拾到的……”似乎顶不住目光的压力,少年一面说一面低下了头。
“哦?”庄旭淡淡地说了声,眼中不易觉察地掠过一丝失望之色,再不说一句话,转身向车队走去。
就在他刚刚走出三四丈远的距离,忽地听到身后“啪”的一声清脆声响,紧接着便是少年猝不及防的哭喊声和一个老者的怒吼斥骂声。
庄旭重新转过身来,就看到早先的那个老者正站在那少年的面前,神情激动地连声斥骂着,而那少年则跌倒在地,手中的肉干也摔在一边,上头沾满了尘土。
望着那少年瑟缩惊恐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庄旭返身上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并弯腰拾起肉干,吹了吹上头沾着的尘土,交到了他手中。
“先生,实是对不起啊,想不到这小子他……”老者叹了气,面容羞愧地道。
谁都不是傻子,通过庄旭适才的问话,谁都醒悟过来了:找了好一阵都找不到的东西,在肉干的悬赏下,怎会不多时便寻到了呢?
显然少年先前私藏玉佩的嫌疑极大。
庄旭摆了摆手,依旧什么都没说。少年的脸上还留着五道红红的手掌印,如果他在这场饥馑中幸运地活了下来,那么这一巴掌将是他一生的耻辱。
这少年是这群暴民中唯一的未成年人。说实话,适才庄旭问他那句话,是在心中暗暗留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实话实说,庄旭将会考虑带他走,给他一个明媚的天堂。
他可以让申立收留他,别的不敢保证,一日三餐总是能吃饱的。
可这少年让他失望了。
耳边响起老者再一次的斥骂声:“说!当着这位先生的面说,这玉佩是不是先前你就私藏起来的,说!”
“是……”少年又惊又怕地承认道。
“瞧瞧看,你这小畜生做了什么事……这位先生人这般好,咱们先对不住人家,可人家还施舍了几十斤肉干给咱们……你这小畜生,丢先人的脸哩……”
听到了少年的亲口承认,老者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骂着骂着,扬起巴掌又要扇过去。
见状,庄旭从旁阻住了他,说道:“老丈,算了,只是一个小孩,好好说说他便是,打骂就不必了……”
“先生,不瞒你说,我们也不是什么匪人啊,只是饿得没办法了,才做下这种劫道的事,只要食物,也不想伤害谁的性命……”
“知道,知道……”庄旭温言道,表示理解。
“先生是个好人,这小畜生居然做下对不起先生的事,我们大伙都是无地自容啊……”面对庄旭的宽容理解,老者更觉惭愧,连声叹着气道。
“老丈别放在心上,孩子犯点错也是难免的……”劝慰着,顿了顿,庄旭拱手道:“不管怎么说,此事还是劳烦各位了,如今玉佩也找回来,就不打搅了,告辞了。”
“慢着,先生,鄙人还有一事相询。”见庄旭要走,老者忽想起一事,急急说道。
想不出对方能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跟自己说,但出于礼貌,庄旭还是停住了脚步,面带笑容地望着老者。
“先生,是这样,瞧先生这车队的方向像是要前往边境前线,对不对啊?”
庄旭点了点头。
“敢问先生去前线所为何事?”
闻言,庄旭踌躇了一下,但心想告诉他也无妨,便道:“实不相瞒,我等此去欲见司马将军。”
心念一动,不禁想道:莫非这老者能帮上这个忙,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虽说申先生的商队知道前线的大方向,但毕竟不如这些本地人熟悉,如果由他们中的人来做向导可谓是事半功倍啊。
想着,脸上喜色一片。
岂知老者闻言,比他还要高兴,连声道:“看来鄙人多问了先生一句,并不多余啊,我们这些人都知道司马将军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庄旭登时惊喜交集。前线这么大,战线这么长,司马尚到底是在江防线上还是在长城烽火台上,抑或是坐镇都指挥所,他们这一行人真是谁也不知,只能是瞎猫碰死耗子,瞎撞瞎闯罢了。
现在有了这些暴民帮着指点,尽管靠着他们压根不可能面见司马尚,但只要他们说出司马尚所处的大致方位就够了,就样就可以大大节省时间,提前见到司马尚。
“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庄旭一连说了两个“太好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丈,请教,司马将军眼下是在江防线上还是在烽火台上,还是坐镇于前线都指挥所呢?”庄旭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在江防线上,而且就在离这数里的江防线上,你们有马车,一时半刻便可抵达。”老者肯定地道。
庄旭目光一闪,更是喜出望外,如此说来,自己一行人如运气好的话,当天就可以面见司马尚了。
不过,冷静了一下,庄旭还是谨慎地询问道:“老丈何以确切得知司马将军便在离此不远的江防线上?”
“呵呵,我们这些人都知道哩,”老者笑了起来,“军队不是有各种旗麾么,今日早间,司马将军的将旗转到了此处,隔得老远,我们大伙也都看得分明哩……”
原来如此。得到了释疑,庄旭一颗心踏实了,满面喜色地拱手道:“多谢老丈指点,不胜感激。”说着,向身边一名队员道:“再去车上取三五十斤肉干,送与老丈,快去。”
只有几里路了,接下来的命运就交给老天了,大可不必留两日的干粮,这三五十斤肉干就算是对这老丈的酬谢吧。
那队员飞快地取来了肉干,交到了老者手中。老者双手颤抖着将肉干转交给身后站立的一名暴民,整了整褴褛的衣裳,扑通一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面肃容地朝庄旭跪下了。
他这一跪倒,所有的暴民也都缓缓地跪倒在地。
“老丈快快请起,这是干什么?大伙也都起来,小子不敢当……”庄旭急上前扶住老者道。
“先生此恩大于天啊。”老者一脸肃容不变,望向庄旭道:“若鄙人所料不差,先生尚需一位向导,鄙人便为先生推荐一位吧。”
“那再好不过。”庄旭微笑道。
得到了庄旭的答复,老者转过身去,向人群中缓缓扫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一名身量高挑、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身上,招了招手道:“颜姬,你出来。”
向庄旭道:“这孩子自小在江边长大,对江防线一带最是熟悉,只昐能帮到先生。颜姬,还不向先生行礼……”
“诺。”那颜姬低低应了一声,向庄旭行了个屈膝礼。
庄旭见她头发枯黄,面容枯瘦,心道这小丫头饿得慌了,居然也跟着干这种劫道的事,真是可怜,微笑道:“好,好,你帮我们带路,待会儿还有肉干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