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乘车回到A市时,天已经黑了,她给采颖打了个电话,说要接小希回来,电话里隐约听得见小希的话语,她怕女儿再惹出什么事端,便急急打了车赶过去。
小希见到妈妈,立刻蹦跳着扑了上来,艾薇抱着女儿,想起此次去B城毫无解结果,不禁心里暗自叹气。小希用手摸摸妈妈的脸,说道:
“好冰喔!”
艾薇笑笑,轻轻握了握小希的手,说:
“走啦,我们回家。”
采颖递给她几张画:
“这是她今天画的。”
艾薇接过来,采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想问她今天去B城的结果,艾薇摇摇头,后又说:
“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采颖点点头,艾薇便抱着小希离开了。采颖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手上还残留着小希图画上的粉墨,她轻轻搓了搓手,颜色略微淡了些。采颖又看了看艾薇离去的方向,心底暗自思忖了一下,便转身朝家里走去。
“你找到她了吗?”回家的路上,小希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画纸,一边问道。
“我…没有…”艾薇迟疑了一下,还是讲了实话,她觉得现在之余女儿来说,真假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可以不必把她视为一个孩子,就这么以同等的身份来交流。
小希没有回话,但艾薇能感到她眼里的光消失了,她忙安慰道:
“别担心,妈妈一定会找到她的。”
“你找不到她的。”小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便整个人缩进了妈妈怀里,再不做声。艾薇有些讶异,仔细寻思再三,也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得作罢。
当晚,艾薇翻着小希近几日的图画,看着那些黑白交杂的线条和构图,深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想要表达什么,可无论她怎么去辨认,却丝毫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叫过小希,问道:
“这是什么?”
小希看了一眼,说道:
“这是小函在的地方。”
“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名字吗?”
小希盯着画,许久,才说道:
“林森路。”
艾薇复又看着画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排房屋,其中有一座略高,其他的房子门前似乎都挂着很大的招牌,唯独这栋略高的,前面什么也没有。她皱起了眉头,又拿起另一张画,却是全然两样的景物。她又指着这幅画问小希:
“这里呢?又是哪里?”
但小希却不耐烦的推开了她的手,说:
“我累了。”
艾薇只得放下手里的画,照顾小希上床睡觉,但心里却还是在想那些画,如果每幅画都是一个地方的话,这些地方又都意味着什么呢?小函在的地方?可为什么每一幅都不同呢?小希渐渐睡去,艾薇又重新坐到桌前,开始细细研究那些画。夜渐渐深了,寒意也加重了,埃尔韦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套,感到眼睛有些酸,她刚放下手里的画纸,只听小希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不要,好冷!不要,救我!”
她慌忙跑到床边,只见被子已经被踢开,她俯下身去给女儿盖被子,然而这时小希却忽然醒了,眼中全是恐惧。艾薇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在做恶梦,刚要安慰,小女孩却忽的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两腿在被子里胡乱踢着。艾薇也慌了神,生怕深更半夜又扰了邻居,便试图将女儿抱起来,但小女孩身子却一个劲儿的往下沉,折腾了半天,小希依然在床上挣扎着哭。艾薇一下子急了,她捉住女儿的肩膀猛地晃了一下,叫道:
“小希!醒醒!醒醒!”
这一下果然有效,小希一下停止了哭喊,但眼中的恐惧却仍未消去,她就那么直直盯着艾薇,艾薇直觉被盯得心里发慌,便试图再次将她抱起来,但小女孩却一下子死死揪住了她胸前的衣服,缓慢的,轻轻地,一字一句说道:
“我死了,妈妈,我死在水里了。”
艾薇顿时大惊失色,那些个字句就像是冷水,瞬间把她浇得浑身冰凉刺骨。她呆呆看着眼前的孩子,感觉就在看一个陌生的灵魂,就在她恍神间,小希忽然从起身,跳下床就往外边跑。艾薇慌忙去追,在院子里将小希截住,然而小女孩却不依不饶,硬要往外挣脱着跑,艾薇被扯得跪倒在地上好几次,手腕也擦破了皮,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小希的尖叫声和哭声。艾薇再也支持不住了,死拽着小希的手渐渐松开了,绝望的说道:
“天哪!你到底要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离开我?”
说完竟也不顾正在挣扎的小希,自顾自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小女孩此时却静了下来,她看看坐在地上的艾薇,又回头看了看院门,默不作声的在那里站了许久,最终走到了艾薇身边,轻轻靠在了她肩上,说道:
“你会保护我对吗?你会找到小函对吗?”
艾薇紧紧抱着女儿,心里除了绝望便再无其他,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甚至不知道此刻究竟是谁在保护谁。过了会儿,小希缩缩肩膀,小声说道:
“好冷!”
艾薇这才清醒了些,起身抱着女儿回屋了,她刚要将女儿放在床上,小希却躲开她,又跳下床,跑到桌前拿起了自己的一迭画,一张张的翻看着。艾薇以为她又要画图,便劝道:
“今天太晚了,妈妈也累了,明天再画好吗?”
小希不做声,只是低头翻着画纸,艾薇只得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女儿。待小希翻完所有的画纸,她便从中抽出了五张,递给了艾薇。艾薇诧异的接过来,却丝毫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异常。然而,小希却似乎是把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似的,很认真的说道:
“你一定要找到她,好吗,妈妈?”
艾薇笑笑,点了点头,小希这才放心的去睡了。艾薇看着手里那五张画,又想起先前小希说的“林森路”,但自己却对这条路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会是B城的某个地方吗?还是已经不在B城,是在另一个城市?难道凭这五张画,就可以找到小函吗?那么,刚才小希说的“死了”,又是怎么一回事?一想到“死”,艾薇就不寒而栗,她起身把这五张画收到一边,决定等明天去找隔壁的安杰问问看,毕竟对于B城来说,还是他了解得较为深入。收好后,艾薇想了想,便又把女儿之前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画也找了出来,和剩余的画纸一起,放到了另外一个袋子里,现在的她,虽不能肯定女儿的画全部能派上用场,但却能肯定,这每一幅画,都不是随意画的,也许找到每幅画背后的意义,整件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整理好画,艾薇又将门锁锁了一道,想睡又怕小希晚上会忽然不见,思来想去最后便拿起薄毯,斜躺在了沙发上,头又毫无预警的疼起来,艾薇翻了个身,手使劲按着太阳穴,努力驱赶着脑中乱七八糟的影像和念头,不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