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人对于陌生的环境总是充满敬畏的。而自然的力量，命运的力量总是让你屡屡面对他。每当记忆的时钟被回调到某个关键的节点，事情一点点串联起来。总是感觉到有无形的力量渗透其中。一般人已经感觉不到这种力量的存在，因为他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以致他时时站在你的左右却能令你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江流香现在内心充满了兴奋，因为终于可以走出去，他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和形形色色的人之间的交往，好久没来到外面感觉一切是那样的陌生，一切是那样的新鲜。他感觉整个岛上的一切是那样的美丽。突然间又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夏江酒楼所在的岛呈葫芦状夏江酒楼位于那个小的部分上，而江流香一直生活在较大的部分。两者相差很大，夏江酒楼所在是整整一块巨大的乳白色石头，不如说是石山，整体高出江面得有三十几米。平滑如镜，夏江酒楼黑白相间，矗立正中，宛如雕刻。酒楼共七层，面积基本一样，有七条通道分别通向七个楼层。颜色各不相同，如梦如幻。江流香在来到这的时候就被它深深吸引，现在远远望去还是那样令人感到心胸激荡。至于江流香的所在完全是一片绿地，草木繁盛，各种粗壮的数目长满了整个岛屿，还有各种藤蔓在树上蜿蜒而上，尤其是两岛交界的地方，大约是最早种上的，树已经宛如巨人，而它的周围又钻出了许多根系，完全就是一颗大树，竟然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完全是一堵树墙，别的地方尽管树木要低小些。但是在外界看来也已经是不可多见的古树。这里的地形要复杂些，整体呈现馒头状。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建筑围绕着半山腰而建，隐隐围成一个环状。建筑全都是青砖绿瓦，院子里也全部是五颜六色的花草。空气中是混合着各种树木花草的混合香气，现在还有幽香刺葵的香气。初来之人定会迷醉的，就算是经常呆在这的人，也会时常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各种味道。而江流香一直是呆在避阳的后山，也是被称作原料区的地方，那个地方不能看见南边的酒楼，令他遗憾了好久。现在来到前边向阳的地方，也是一种幸福吧。
江流香完全是一窍不通的，对于做菜这件事情。一切都很茫然，尽管记忆中还有一些味道，但是也已经慢慢变淡，那种味道只有在梦中方有点点滴滴的显现。这些年尽管是在驰名天下的酒楼，但是山珍海味没有吃到一点，最多就是听到晓菲的描述。平时吃的全都是晓庄给送去的，基本全都是他们自己做的饭，也没有多少滋味。所以提山珍海味对他来说还是一个想象中的事情。他自己也是充满了期待，小心脏常常咚咚的跳起来。
而且来到这边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和晓菲离得更加的近了。他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晓菲已经是能够去夏江酒楼的人了。真是令人羡慕。而且晓菲还经常在楼上伺候客人，给客人介绍每一道菜。所以她尽管年纪小，但是她已经有很高的地位，尽管这是在我们这些小人物看来。我听说后真是太羡慕她了。我当时就感觉这已经几乎算是我的梦想了吧。
我被分到了一个新的屋子，比原来大一些，也能够见到阳光。我还有原来的任务但是轻松多了。现在要做的工作要比以前少了将近一半，加上我现在工作的速度还要快不少。所以我除去上午时间就已经空闲下来，我被安排到“后勤保障部”，这里大多是干各种杂活的人。我们做的工作基本上是给厨房提供保障的。
人刚到陌生的环境总是充满了恐惧，说是恐惧可能有点言过其实，但是你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环境，无论是人还是具体的物，都是那样的充满“敌视”，你那时可以感觉尽管你是身在其中但是却根本没有融入的感觉，就像是水里的塑料袋漂在上面令人感到是那样的不舒服，这大概是为什么人们经常歌颂家乡的缘故吧，那总是令人所无法忘怀的。而作为人类这种新兴物种他们最大的变异就在于他们对于陌生环境里那种来自基因里的压制不住的莫名亢奋。当我感受到它时，我经常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变得极度的敏感，我感觉那时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慢，而我的记忆里充斥的大多是他们。
所以我到现在记得还是特别的清楚。我就像是纱衣上滴落的一点墨，就像是落进水里的冰块，我感觉自己在进入那个大大的屋子时，整个人是那样的诧异，老实说我感觉做饭就是一件艺术的事情，所以当我看到忙碌的身影时有点恍惚。
屋子里大概能有五十几人，男人女人，大人孩子，身材粗壮的男人，细细的眯着眼睛的老头，还有身材变形的中年妇人，还有漂亮的成年女人，青春活泼的小女孩。屋子里充斥着各种声音，有的粗声粗气，有的轻声细语，有的尖声快语。声音里有的焦急，有的满含怒气，还有温暖的提醒，谆谆的教导。再看他们手上的工作，这回真是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竟令人产生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看见他们手上的刀，上下翻飞，一颗蔬菜转眼间就变成了细细的丝。一团巨大的肉团，只见各种刀子左右配合，不一会就成了各种形状的肉，根根骨头一点点肉也不粘。还有各种无法形容的技巧，各种新奇的做法都令我感到了震撼。我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竟然突然感觉到自己要迫不及的融进这个环境里。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慢慢晕开，我的精神已经开始融化。
进入里面，离门不远就见到了一位年轻干练的年轻人，他有着刚毅的神情，锐利的眼睛。当时见到他，江流香就被他的眼睛收服了。他叫叶步展，他见到江流香脸上立马流露出笑容，令人感觉如沐春风，江流香感觉自己像是打了强心剂。他立马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好这位交代的事情。
我的工作相当于仓库保管员，把仓库里的东西运到这里。工作十分的繁重，我负责的是晚上的食材的运送，所以工作十分的繁忙，要是没有一上午的休息我想我会瘫掉的。大的仓库就有整整三个，在东边的海鲜库，在西边的蔬菜库，还有就是山阴面的冷冻库。其中蔬菜库和海鲜库都是特别的壮观，尽管是一片巨树围绕但是仍不能阻挡他们扑面而来的气势，两者都是由翠绿的仓砖砌筑而成，相传石砖十分珍贵因为它是人工挖掘打磨而成，打磨一块砖一名工匠也要花费几天的时间，每一块砖都要精确到极点，所以建造的仓库可以用铜墙铁壁来形容，而这种仓库的最大的好处来源于仓砖的特殊，这种类似于石头的东西像是天然亲近生物，对蔬菜海鲜的保鲜有强大的作用，许多季节性的蔬菜在这里都可以找到，还有许多特别容易腐坏变味的蔬菜，在这里都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最有名的是一种腐蚀花，摘了就立马腐坏变质。臭味四溢，喘息间花朵就消散了。而在这里腐蚀花竟然变成了一道名菜。至于海鲜库，鲜活的各种海产品在这里变得更加的活泼，更加有活力。至于原因已经成了谜，只是菜肴所增加的口感令人欲罢不能。也令仓砖成了饮食界的一种神圣的所在。至于冷库需要的级别就要高一点了，我只远远的望见过冷库的入口。据说这几乎算是夏江酒楼数一数二的根本原因，它令夏江酒楼变得独一无二，形成了自己的味道。除去这三个仓库，还有一个巨大的养殖场，位于西北角的山坡上。四周严密维护，几乎隔绝着声音，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我现在在蔬菜仓库里任职，下午就被领到了仓库里熟悉各种的流程，各种知识。说是仓库，别以为就是只是储藏东西而已。我这个穷小子一天之内可是长了大见识了。仓库总共有三层，第一层应该叫做种植区吧，这里面栽培着各种蔬菜，有的刚刚发芽，有的已经可以采摘，有的开着花，有的花骨朵还是绿的，都是一片一片的。有的大有的小被白玉石路分割开来。各种颜色的，各种形状各异的。我刚进仓库的门，鼻子就被各种味道充满，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们钻进我的身体，我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我进门的第一眼，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千奇百怪都挤进我的眼里，我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开始发胀。自己已经晕晕然了。面对这样的一幅画，我就只能成为一个印象派了。每每想到蔬菜库，甚至是蔬菜，我的脑子里就立马挤满了各种色块，挤满了各种形状，甚至是挤满了各种脸。这绝对可以一下子刻进你的脑子里。我每当回忆起来，心脏总会不由的收紧，更不用说写下来，更加不敢描述细节，我生怕我的一个字挤进我这副浑然天成的画里。而且我根本没有能力，没有时间描述这些，还有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动力写这些，我觉得自己得祈求读者原谅我的私心了。
我根本记不得一路上领我来的人的解说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二层了，第二层的结构要简单的多，就是一个回字形的走廊然后走廊的两边是一个个小房子，每个房子上都写着所储藏蔬菜的名字，还有它们的介绍，我没能一一进去观看。所以走了一圈倒是很快。与楼下相比这里的蔬菜应该说是睡着了吧。对于二楼我的任务是要记住它们的名字和长相，这将是一项巨大繁重的任务。
转眼间就到了三层，三层特别的开阔，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广场，除去四周的墙上高高的酒架之外，全是才一米来高的方方正正的格子，大约一米见方的样子，里面盛放着某种干果或者水果，再或者某些我也不知道什么种类的食物，简直五花八门，这应该算是杂项了吧。这里面的种类是最多也是最杂的，也许要讲好些天吧，向导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就下楼去了，让我自己在里面熟悉一下，而且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就是我可以在这里呆上整整一个月来熟悉环境。而且三楼的东西标明能吃的可以随便吃，据说这是当初酒楼第一任厨师立下的规矩，至于其中的深意我当时根本就未曾想到。反正我记得当时我是深深迷醉其中了。
接下来就是我在三楼工作的一个月，尽管三楼的食物品种如此的繁杂。但是工作却少的很，一来客人对这些不是特感兴趣，吃的大多是小孩子。二来这里的大多是些有身份的人，宴请客人相比而言上些这个就未免有点寒酸的意味了，也有些不庄重了。而且味道也的确与那些美味的菜肴天差地别。所以我每天顶多就送一两趟果子，然后就闲下来了。然后我就开始感慨自己的肚子不够用了，这里的果子可以用成千上万来说，我一点也不贪食每一样吃一颗也让我的肚子早就盛的满满的，我的舌头像是麻木了，你可以想象吗？各种味道在嘴里来回的变化，而我的嘴里已经成了大染缸了。你会不自觉的期待下一种食物的味道，而我的肚子早就告诉我，我已经饱了。
各种味道在我的嘴里炸开了，有的是那样的浓烈，有的却是清淡的多，有的回味悠长，有的早就在嘴里不见了踪影。简直可以称作游龙戏蛇，招蜂引蝶。慢慢的我竟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我竟然会不知不觉的流下眼泪。我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时间长了会变疯的。刚开始我还是有很大的野心，我还想记住他们的名字，味道。但是现在吃这些东西已经成了一种类似折磨了，但是不知什么力量驱使我不断的进食，要说最幸福的当属吃的饱胀以后，躺下在那里慢慢的消化了。感觉整个人都随着数百种的味道流淌。
我把自己吃剩下的果壳都留了下来，还有果核。好多根本就没有这些，但是仅仅这，我也攒了整整的一大箱子，我认为这就是我的战利品，当时我欣喜地把他们放在了我的床底下，我感觉我的整个屋子都鲜活起来，我感觉我一下子有了好多的陪伴。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已经遗失在我走过的岁月里，但他们的痕迹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
一个月过后，我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觉得自己对于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充满了热情，我现在感觉看见的东西都像是食物，看见什么我都想品尝一番，我当时对味道充满了好奇，充满了热情。于是在一个月以后，我算是正式开始了我的工作。工作十分的紧张我当时的年纪根本就不能负荷这么强烈的劳动，这也是我在开始工作以后才知道的。我的热情就像是被淬火的钢铁一样，一下子被按进了冰冷的水里。我的心情一下子冰冻起来。
我在刚开始的几个月时，已经累得不成样子，当时属于已经忘记思考的那种，所以我觉得那段时间特别的快，记忆似乎被浓缩了。而我还是能够休息很长时间的，这是我那是所不曾想过的，我当时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是怎样的累了。
大约在半年的时间里我的记忆几乎被浓缩成一天了，上午我就是不间断的运送蔬菜，各种食材整整一车，车有我这么高，一车的重量我将将能够拉动，路不是很平，好运时候，能有一个帮手，互相推一下，轻松不少，但是大多是要自己将蔬菜拉到”唤醒处理室”，很多需要上坡的地方，根本就上不去，所以要在很远的地方就要令车子高速的跑起来，而到了坡顶却是一个拐弯，一个还需要急刹车令车子转弯，因为路旁就是陡坡。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一件不能完成的事情，每天我的脚都是有些肿的，尤其是左脚，在当时留下了很多伤痕。我那时几乎每天肌肉都是酸疼的，我自己都没曾想我是怎样熬过来的。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这风景俊美的地狱。而我当时的脑袋有时怎样的迟钝。
我尽管比几月前“壮大”不少，但是我身体上的伤也是令我经常疼痛。别人都告诉我忍忍就过去了，这点痛都忍不了，怎么能够成大事，他们都这么说。我当时竟然感觉为自己的疼痛而骄傲。我已经忘却当时的心情了。也许是我刻意得遗忘吧。但是几个月以后我的情况的确改变了许多。
当时我已经疲惫不堪了，我的脚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我明天肯定是干不了活了，我真是痛恨自己的没用，但是也是那时我开始觉得自己如果能够离开该有多好。我第一次被失望甚至可以称作绝望的情绪所笼罩，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是要抛弃我一样，我感觉天地都要离开我。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想要跳出来，我感觉我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那样的稀薄。那天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下午的幽香刺葵也根本没心情去剥，只是工作了平时的一半，我不知哪里来的想法，我突然想要品尝一下刺葵的味道，要知道，尽管我天天与之相伴但我却根本没有品尝过，尽管也曾想过，但是却没有今天这样的强烈。突然间什么规矩都被我扔开了。
我抓了一小把，那时我的小手整整的一把，我一下子就放进了嘴里。她的珍贵程度毋庸置疑，平时再有钱的人也就只能品尝到一颗，我的嘴里现在整整好几十颗。人对第一次经历得事情总是那样得记忆深刻。仿佛你的灵魂对她没有防备一样。没经历一件新的事情我们的大脑也像是扩张一样。我们整个人也像是变大一样。也许这也是结婚才被称作大人得缘故吧。就像是不结婚你总是比别人少写东西，而这是那样得显而易见。
到如今品尝了如此多的幽香刺葵，美味虽依然萦绕舌尖。但是那种对心灵得触动已经开始变得那样得淡。这也令我时常沮丧。当时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沼泽里，身体是温暖的，浑身舒泰的，但是精神却要挣扎。我感觉自己在天堂地狱乱串，等到精神放弃了挣扎。整个人就像是魂出窍外，遨游太空了。嘴里的味道反而不那样真切了，只是觉得那样得美好。就感觉自己被美好得东西包围。顿时觉得超然物外宠辱不惊。竟感觉像是顿悟一般。这完全是一个新的世界，原来味道都是随味蕾向下的，味道渐渐变淡化为无形。融入身体之中，原来未曾意识到这其中的美妙。这幽香刺葵竟然是向上的！我感觉到一股“烟”涌进了我得脑海里，我能够感觉到它在慢慢得扩散，我的脑海里像是有另一个我正受着甘雨的滋润，一种精神的快乐，混杂着得道似的喜悦，感觉自己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我的脑子似乎可以勾连我的整个身体了，我能看见我的身体是那样的欢呼雀跃，我能看见幽香刺葵在我的身体了横行。但是那种肆意的快感，充满了我得身体，充斥着我的脑海。
我晕过去了，睡得是那样的漫长，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在沉睡，自己似乎在挣扎着醒过来。等到我醒来了，我的身体里还冒着“凉气”。我时不时感觉自己身体里升起一种冲动的感觉。我本应该是吓怕了的，不知怎么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我告诉自己这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
但是，那种初来时得晕眩又回到了我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