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拒霜回来了,轻手轻脚的跨过她站进床的里侧。
“你回来了。”
“昨夜怎么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晴烟来叫你?”心知如果自己装作不知会引拒霜怀疑,叶歌明知故问,虽然她知道拒霜一定不会真实回答。
“吵醒你了。”拒霜不好意思的笑笑,顿了顿,又接道:“昨夜小姐突然肚子疼,晴烟去找大夫,让我去照看小姐。”
“小姐怎么样了?你也不叫上我。”叶歌佯装吃了一惊,坐起身来嗔道。
“没事了,就是吃坏了肚子,看你睡得香,没叫你。”拒霜含糊了一句,“你昨晚出去了吗?怎么穿着外衣。”叶歌低头看看,原来被子滑落,她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外衣。
“哦,昨夜你走后我去了趟茅房,想是困得不行连外衣都忘脱了。”叶歌顿了顿,匆忙间找了个借口。
见拒霜嗯了一声,叶歌又接了一句:“快睡吧,天要亮了。”心虚的躺下,不再跟拒霜交谈。
躺下没多久天就大亮了,两人双双起床梳洗。叶歌因为昨晚的事对“王府”的人更是有了防备,也就不再对拒霜那么亲近。加上叶歌心里发毛,不知道拒霜是因为看出什么了,还是因为王长忆的事苦恼,更加不敢随意与拒霜搭话。
“叶歌,过几日,有一位贵客登门,老爷要大办筵席。”用过早膳后,拒霜主动与叶歌说道。
“贵客?”叶歌疑惑的看着拒霜。
其实叶歌心里更好奇的却是拒霜口中的“老爷”,来府中快两个月,叶歌一面也未曾见过这个当家老大。有做爹的两个月都不来看望女儿的吗?更兼王回雪也从未去给王老爷请过安。最重要的是,叶歌想见见这位传闻中怕妻子的王家当家家主。
“很重要的贵客,小姐也会参加。”拒霜点点头。叶歌明白拒霜的意思,王回雪要参加,她们自然要陪同在王回雪身旁服侍。
“缺少什么首饰衣物就告诉管家,到时候我们可不能丢了小姐的脸面。”拒霜想了想,又接了一句。
“我知道了。”叶歌颔首应道。
拒霜笑了笑,自去干绣活了。她拿着绣针的手灵巧的上下翻飞,如拈金雪柳随风和羞摇摆。每次看拒霜绣花都是一种享受,看着她一针一线的在绣布上铺陈出她想要的梦想,拒霜多是绣草叶,常道草叶亦有心。叶歌总是主观的理解为拒霜在绣花时是在排忧泄愤,每每看到,她总是想,她应该用什么方法来排解自己的苦忧。
低头看得久了,叶歌的脖子有些酸,走到院子里,叶歌抬头,敲敲脖子,才发现红日已高三丈透。
昨日还下着细雨,今日已艳阳高照,叶歌忽然觉得心情爽朗了许多。
从叶歌来到“王府”以后,今日是最热闹的一天。因为拒霜所说的“贵客”就要来了,府里的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天还未亮就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叶歌本想再睡一会,可拒霜起身梳洗完后回来见叶歌还在床上,一把就把叶歌的被子掀开,也不多说话。
冷风吹进,叶歌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拒霜!”她苦恼的喊了一声。
“今日贵客登门,你还不起身梳洗打扮,万一丢了小姐的脸面,被惩罚可别怪我。”拒霜正用青黛画着眉,笑眯眯的说道。
“啊,对。”叶歌一个翻身就蹦起来,迅速的穿上绣鞋,披上外衣,也顾不上去打热水,就着刚打起的井水洗了洗脸,井水冰冷刺骨,激得叶歌直哆嗦,再用青盐擦了擦牙,叶歌小跑回到厢房。
“哇,拒霜,今天真美。”看到上完妆正戴着簪子的拒霜,叶歌感叹出声。
拒霜今日穿着淡粉的长裙,外罩着银色缎面褂子,褂子领口处镶了一圈狐狸毛,比起平时的小家碧玉,今日多了一分华贵感。青丝依然半挽盘了一个发髻,髻上插了一支缠了金丝的簪子。
“拒霜,太隆重了吧?”打量了两下,叶歌又接了一句。
“你别磨叽了,快去梳妆打扮。”拒霜被她夸得有些腼腆,羞恼的说道。叶歌依言去打开柜子,看了看自己的存货,选了一件天蓝色的棉衫和一件橘色的褂子出来穿上。
“换一件富丽点的吧。”拒霜看了一眼,对叶歌说道。
“只有这件最好了,就这件还是小姐让人给做的。”叶歌在心里小小的同情了一下自己。
拒霜叹了口气,走到叶歌面前,拉着她道梳妆台坐下,用篦子帮她顺了顺头发,飞快的帮她梳了一个发髻,打开她的梳妆盒,看见里面仅有的两根银簪,又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从自己的首饰里挑了一支点缀了翡翠的簪子给她插上。拒霜上前两步,轻轻的给她扑上粉,细细的描了眉,点上胭脂。
她认真的表情近在叶歌的面前,叶歌心里一动,有些感动,至少在这一刻,拒霜对她的好不似作伪。
拒霜拍拍手上沾上的粉,双手托着叶歌的脸端详了半响,满意的点点头,“叶歌,你平时就应该多打扮,多好看啊。”说完拿过铜镜放在叶歌面前。
铜镜照出的影像并不十分清晰,但也能勉强看个大概,镜里的女子梳着古代发髻,眉如柳,可再怎么看,也只能算上清秀,和美搭不上边。
“你尽笑话我,在这院里,我是最难看的了,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要我。”叶歌自嘲的说道。
本是随意的打趣话,可拒霜的笑却淡了下来,“该走了。”顿了一下,拒霜开口说道,说完便抬脚出了屋。留下叶歌与铜镜里的自己面面相觑。无趣的放下铜镜,叶歌也跟了出去。
追上拒霜,叶歌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的走到王回雪的厢房,王回雪已经起床,晴烟正在为她梳妆。
看来王家上下都很在意今天的宴席。今日的王回雪着一身暗红正装,袖口与裙摆用金线缠缠绕绕的绣了繁复的花纹,腰身用一条深红带子束紧,挂上温润白净的玉佩,晴烟已为她挽了一个复杂的发髻,正别上一支嵌了散着莹润光泽珍珠的簪子,一面风情深有韵。
“小姐。”拒霜与叶歌行了一礼。
“嗯,拒霜,去看看红浅那丫头怎么还没来。”王回雪不动声色的吩咐。
拒霜依言去了。叶歌心中更是好奇,那天她分明听见红浅受了重伤,这才几天肯定不可能恢复,那“贵客”到底是何方神圣,连红浅重伤了都要拖着病体出来服侍。
“叶歌,别杵着了,去将小姐柜子里那双绣有牡丹的绣鞋拿出来。”晴烟见叶歌在旁站着,跺跺脚,对她说道。
“这么早,怎么这么着急。”叶歌暗暗嘀咕。
待到王回雪梳妆完毕后,晴烟又服侍她穿上绣鞋,披上白狐裘披风。
“走吧。别让爹娘久等。”示意两人跟上,便出了厢房往主院走去,叶歌这才知道她要先去请安。
由于王回雪未给父母请过安,所以这是叶歌第一次到主院。以前一直觉得王回雪住的院子很宽大精致,到了主院后才知道“王府”的占地广阔,气势恢宏。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了主院的花园,依旧是溪亭小桥、不同的是多有一大片莲花,莲花池边上停有一叶小船,这个季节花已经谢了,不过正是吃莲藕的大好时节,叶歌有些馋了。
偷眼看看王回雪,她对花园里的大好景色视而不见,显然已经司空见惯,叶歌暗叹自己是个土包子。
“妹妹,看你眼珠转得,一会在宴席上可不能这样,别让小姐被人笑话。”晴烟捂嘴轻笑,捏捏她的手指轻轻说道。叶歌红了红脸,尴尬的点点头。晴烟见她的窘样,又是一声轻笑。
“噤声,快到了。”王回雪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晴烟听闻,对叶歌使了个眼色,正了正容,不再嬉皮笑脸,目不斜视的跟着王回雪走。
来到一个厢房前,门口有一个侍婢站着,见她们来了,赶紧迎上来,对着王回雪行了一礼,俏声说道:“小姐好。夫人刚刚还在念叨,好久未见到小姐,催奴婢出来看看,小姐就来了,想来是母女同心。”
王回雪露出笑容,“金景嘴还是这么巧,难怪母亲喜欢你。”
“奴婢说的可是真心话,蒙夫人看得起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金景边说边把王回雪往屋里引。
叶歌正暗想这金景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就听见旁边的晴烟轻轻的“嗤”了一声。看来晴烟不怎么喜欢她。
“老爷、夫人,小姐来了。”金景替王回雪掀开布帘,待到王回雪刚进入里屋,金景就喊道。
“爹、娘,回雪来了。许久未曾来请安,希望爹娘不要怪罪才好。”王回雪行了一礼。
“雪儿,快起来,爹娘怎会怪罪你。”一个女声响起,想来就是王回雪的娘,那个传说中真正的当家主——徐云双了。
“老爷、夫人好。”叶歌与晴烟齐齐上前行礼。
“好,起来吧。”免了礼,两人才站起。
“雪儿,这就是你那儿新来的丫头?”
“是,奴婢叶歌。”叶歌赶紧又一礼。叶歌这时候才有机会看到徐云双的面容,外表温婉,雪肤朱唇,眉黛双颦,眼光柔和,看长相不像外界传闻那样霸道。
“我看这丫头好,长得好。”叶歌听见左侧有男子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