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若解开封印,我同伴的性命不还在你的指掌之间吗?到时靠什么节制你?你又凭什么放过我们?”尽管形势不利,罗贝塔大姐依然没有丧失理智。
“你认为你们还有选择吗?快点,吾等的耐心是有限的,再不解开封印,你的同伴就会被吾等彻底侵蚀,到时他就是吾等的傀儡!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尼古拉指着我狞笑道。
“这对你我没有任何好处……”罗贝塔大姐急道。
“是吗?你以为吾等不敢吗?嗯?哈哈,告诉你吧,就算失去了那部分灵魂和武魂,只要假以时日,吾等依然能够恢复到冥王不死身的巅峰形态。而你们……啧啧,恐怕这就是永别了!”尼古拉猖狂地叫着,也不知说得是真是假。
罗贝塔大姐咬了咬嘴唇,一时拿不定主意。气氛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让我狂化啊……”我再次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只得用决然的眼神望向罗贝塔大姐,希望她能够看懂我的心意,尽管头上罩着头盔。
咦?那是什么?猛然间,我在罗贝塔大姐眼中看到了两颗晶莹的事物,在那美丽的眸子里直打转,随时都有夺眶而出的可能。
她哭了?蓦地,我感到一丝震惊。再过几个月就满七年了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她不是因为看言情小说而落泪。
刹那间,一股暖意流入我的心田,就像一颗小石子,在心灵深处那潭沉寂多年的死水中荡起层层涟漪。是啊,我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关爱着我,会为我流泪。
“快点!还没想好吗?”尼古拉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一丝丝黑气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缠上我的身躯,不断从影炼铠细不可察的气孔处侵入。我只觉得身上一松,麻木感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沉寂。
“不!”罗贝塔大姐带着哭腔喊道,坚毅的脸庞再也掩饰不住浓重的忧伤。
“怎么样?快!解除封印!快点!这是最后的警告,我只数三声!”尼古拉怒不可遏地叫道,身上的黑气愈发浓重。
“一!”
“二!”
“无心,对不起!我保证!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你的家人报仇的!”罗贝塔大姐狠狠地咬着嘴唇,丝丝鲜血从她的唇边流下,泪水早已不可控制地从她的双眸之中溢了出来。终于,她用哽咽的声音毅然决然地喊道:“沉睡在阴影之中的武者!醒来吧!在光明之下,恢复你最真实的勇猛,吾以灵魂之名赐予你神的荣光!影武狂化!”
“三!”与此同时,尼古拉也抛出了最后的通牒,大战一触即发。
可惜我已看不到这一切了……
……
“你,对,就是你,白头发的家伙,以后你就是我的影子武士!”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的思绪回到了六年前,在那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罗贝塔大姐指着我的鼻子说:“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属于你自己,我将成为你的宿主。从今往后,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要关心我;作战要勇敢,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遮挡刀枪箭雨;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在你心里只有我……唔……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你叫什么?那就忘了这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对了,无心,你以后就叫做无心!别问为什么,听我的话准没错!”我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
“吼!”只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声怒吼,久久不息,眼前顿时一黑,黑暗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彻底淹没了我。意识一阵模糊,向识海尽头的深渊慢慢地沉去。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身处于无尽的虚空之中,无限的黑暗包围着我。
我就这么飘着,飘着,缓缓下沉……直到一片片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流星般划破虚空,一幕幕刻骨铭心的时刻这才出现在我的眼前。
亲朋好友温馨的聚会、美丽的故土、调皮捣蛋的童年玩伴、师傅的谆谆教诲、罗贝塔大姐的颐指气使……那些熟悉而珍贵的记忆一一从我的眼前划过,叫我留恋不已。
终日里庸庸碌碌,只觉得生活惨淡凄凉,从来都无暇驻足停留,凝神欣赏。直到此时,当我的心灵真正平静下来的时候,才体味到生命的多姿多彩。
什么是生命?正是由眼前这一幕幕哭泣、抽噎和欢笑构成的。哭泣与抽噎固然叫人怅然迷惘,但苦难之后的欢笑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着,直到黑暗彻底吞噬我最后的意识……恍惚间,我看到了一双眼睛,血红色的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一瞬间?抑或是一个世纪?我不知道。直到万道刺眼的闪光将黑暗撕得粉碎,将我从沉睡中惊醒。
怎么回事?被耀眼的闪光刺得一阵眩晕,我有些迷茫了,下意识地想要活动一下,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似乎只剩下了灵魂。
对了,我好像进入了狂化状态……对,就是这样,可是……我的意识怎么又恢复了呢?对了,狂化状态一定是结束了,这么说……我还活着?想要拍拍脑袋,却发现找不到手在哪里。
闪光渐渐平息下来,凝神望去,周遭的黑暗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正当我费解这是出了什么状况的时候,周围的世界猛地旋转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很快,以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由于身处漩涡的中心,我也不清楚这个漩涡到底有多大,只知道无数若明若暗的碎片旋转飞舞着,一眼望不到边际。
正纳闷发生了什么,那些碎片忽然径直朝我涌来,如长鲸吸水一般涌入我的灵魂。轰的一下,灵魂深处登时炸裂开了,如刀片般锋利的碎片一片片划过我灵魂深处的识海,使我的脑子陷入一片混乱……
……
黑暗,又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当我再次从黑暗中悠悠醒转的时候,只觉得识海中一片狼藉,灵魂中似乎多了些东西,沉甸甸的,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又说不上到底多了什么。
咦?这是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奇异的镜头钻入我的识海,令我的眼前豁然开朗,仿佛黑暗的世界中打开了一扇窗口。
凝神望去,尼古拉熟悉而可恶的身影立刻映入了我的眼帘,令我有些意外的是,他此时显得异常狼狈,被人打得节节败退,简直就毫无还手之力一般,身体已然残破不堪,虽然能够不断再生,却远远赶不上损伤的速度。
随着镜头的不断切换,我蓦地惊觉,这个镜头怎么会是第一视角?难道说……攻击他的人……是我?!
这无疑是一个可笑而匪夷所思的想法,按常理来说,狂化之后影子武士就会彻底失去意识,既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运气好的话,狂化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便能清醒过来。运气不好的,则会永远失去意识,再也醒不过来。
可我现在的情况非常奇怪,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身体的存在感都没有,却能够清晰地感应到自己在做些什么,是怎么移动的,下一步准备做什么。这一系列的想法全都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尽管这不受我的控制。
这到底算什么状态?我不禁有些纳闷起来,可更令我惊讶的还在后面。
正当我惊异于自身的状态时,脑子里刚刚闪过想要了解自身的想法,眼前忽地一转,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节立即纤毫毕现地投射在了我的识海中。
每一个脏器、每一条经脉、每一根血管全都一清二楚,我甚至能够看到血液在血管中潺潺地流动,看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得不停,看到那紫色的阴影魂力在各处经脉中不停地游走变幻。
可让我奇怪的是,昏迷前尼古拉明明已经侵入了我的身体,此时却遍寻不见,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让狂化之后的“我”驱逐出去了?
正纳闷间,我的眼光忽然扫过了丹田,一团紫光闪闪的物事立即吸引了我的心神。
那难道是我的武魂?!我不敢相信地望着盘踞在我丹田里的紫色巨狼,此刻,它竟然已经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不再是趴着的颓废形象,四脚稳稳站立起来,做出一副蓄势欲扑的样子。
奇怪的是,它背上那个与我长得一摸一样的小人儿依然一副沉睡着的样子,垂着脑袋,一动也不动。这似乎不太好解释,难道它现在只是半觉醒状态?
察觉到我的存在,巨狼忽然回头朝我望来,那血红色的眼睛登时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是的,就是它。”我猛然想起不醒人事之前隐约见到的眼睛,不就是这一双吗?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它们会出现在我的武魂身上。
四目相交之下,立即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沿着未知的轨迹传达至我的灵魂,只觉那紫色巨狼好像在对我说:“放心吧,把这里交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