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更得不稳,这一章6000字,大家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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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的变故骤临,人总要缓冲一些时日,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失去或得到,有了或没了。
且说云悠随俞启峥回了定国公府,一会狂喜,道太子果不负我,一会又愤怒,表哥骗得我好苦!一路迷迷瞪瞪,仿佛虚浮在云端,浑身上下都着不上力,直到马车一停,惯性带着云悠往前晃了一晃,才算是把她的魂晃了回来。
云悠微有些迷茫,眼前正襟端坐的,是定国公,是她的夫君。
我已嫁作他人妇。
即便表哥当时没有骗我又如何,即便当初就知道他没有负我又如何,我还是只能嫁作他人妇。
执着这么多来回,绕了一大圈,我终究只能是俞张氏。
兜兜转转,日日不甘到底为哪般?
不过徒劳。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哭的撕心裂肺,不为哪般,就是不甘心。
听他哄自己,听他训自己,听他怪自己不懂事,云悠不禁想:我本就不好的很,你把我还回去吧。你她,他我,就都称心啦!
回到房里,一屋子有眼色的丫鬟呼啦啦上前,伺候她洗脸更衣,反把定国公挤到了角落。定国公也不言语,自己掀帘子走了。
许是这一天变故太多,又哭的累了,云悠窝在暖炕上,不一会竟昏昏欲睡起来。
脑子里昏昏的,世子哥哥,表哥,表哥,世子哥哥……
似是有人问过她:“若他有苦衷,你会如何?”
“……我就原谅他,为他辅佐定国公。”
心里于是烦躁的很,她用脸颊蹭蹭软枕,想:床真是个想心事的好地方,想不高兴了可以先睡一觉,醒了再接着想。
定国公从宁安堂回来,就看到藏在层层锦被中,红扑扑的小脸。
定国公哭笑不得,哭够就睡,还有谁比她更没心没肺?
在娘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一回来不知道要拜见婆婆,不知道要见见孩子,也不知道过问过问这正院事宜,竟是安安稳稳地睡了。明明不懂事吧,还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定国公拍拍她嫩嫩的小脸,掌下人委屈地嘟嘟嘴,睡得当真香甜。他忍不住笑了,不过没及笄的小丫头,以后慢慢教她就是了。
唤来春晓:“我今儿就歇这儿了。把最上层的被子收起来吧,热着她也不好。”
收拾一番,定国公并不急着睡,随手拿起炕桌上一本书,却是竹林七贤。微微扯起嘴角,想到张阁老当初告诫她多读名士养气度,这丫头虽不懂事,倒也是听话的。遥想自己少年时,也深爱此道,还被父亲骂作不务正经。
太久不读,索性重温一二。
雪纷纷,窗上影,那微微垂首,似曾相识。
许真是太久,久到定国公也忘了。那段青璁的岁月,也曾有豆蔻柔柔添香。如今书文依旧,却没察觉已物是人非。
当初柔茜怀上两人第一个孩子时,也不过是云悠如今的年岁。
时光模糊了什么,又有人还在执著什么?
那场莫名其妙的大哭之后,云悠当真消停了起来。
除了第二天大早醒来,闹了一场,嚷嚷着:“我们应该睡两个被窝!”
定国公心情甚好也不计较,揉乱了她一头长发,大笑着出门练武了。
云悠安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有事没事地爱盯着柔茜发呆,眼神幽怨怨的,盯得柔茜心里直发毛,总是来了就走,能不来,就不来,连带着也不让杬哥儿往正院跑。
云悠于是越发百无聊赖,没事只能逗逗狗,是大哥云起辛苦寻来给她解闷的。
其间长宁侯夫人独自来了一回,遣了跟前侍候的,含笑问道:“可想好了?”
云悠心里一惊,故意傻笑道:“想什么?四姐倒说的我糊涂了。”
长宁侯夫人似笑非笑:“还跟我装傻?这前言未翻悔,你与他是不是也就能矫情矫情了?”
云悠沉了脸:“你今儿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我能做什么?还不是有人等得实在心焦,巴巴地遣我来探探你的口风么?”
云悠不语,脸色阴晴不定。虽然云悠与太子私定终身之事,张远程夫妻和张云起早已心里有数,但敢在云悠面前将此事直白地说开的,除了魏二郎,就只有眼前这位四姐了。二表哥是云悠告知的,而四姐这厢,云悠却完全始料未及。
太子竟将此事告知了四姐!
云悠看着眼前一幅胸有成竹模样的四姐,心头蓦地一阵厌烦。
“四姐回去吧。我什么都不想。”
长宁侯夫人了然一笑:“此事关乎名誉家族,当真是难抉择的。只是那位说了,只要你愿意,一切有他顶着。”
云悠眉尖一蹙,扬声道:“春晓,送侯夫人!”
长宁侯夫人忙道:“好好好,我走。看不出咱们小九,倒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只是四姐不免提醒你一句,面子上可以欲擒故纵,你心里却要早下决定,免得后悔莫及。”
云悠冷笑:“四姐费心了。”
长宁侯夫人走后,云悠着实消沉了一个下午。众丫鬟不明所以,也跟着凝视屏气了一个下午。还是晚上定国公来了,才又恢复了平常颜色。
只是云悠自此后,却越发爱上了暖炕,不分昼夜地睡了醒,醒了再睡,白白辜负了红梅腊雪好韶光。开始的时候定国公还说了她两回,只是云悠准时去宁安堂请安露脸后,定国公也就只好对她随之任之。
晨昏定省,日子慢悠悠过,也过到了腊月二十五,算是个小年。
是商家年结的日子,云悠虽是甩手掌柜,也在这天忙了起来,正房一时间人流往来不断。正赶上柔茜也忙,抱厦里外也站满了俞家的媳妇婆子。张俞两氏一处忙活,虽是忙的两码事,可这沐恩堂也难得的人声喧嚣起来。
各人都有事务在手,就更不会注意那些平日里就不打眼的人。
姗姐儿是定国公最小的孩子,刚满三岁,也是唯一的女儿。她出生时,先定国公夫人已经过世,便养在了自己亲娘虞姨娘跟前,平日里有些胆小羞涩,最是不打眼。
眼看要过年了,奶娘和两个丫鬟都帮着姨娘布置房子,她穿上新得的桃红色裘袄,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又躲过换灯笼的婆子们,跑出了偏院。她悄悄趴在正院游廊的柱子后面,咬着小手往正房瞧,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苹果脸上满是期待。
“喂!你在母亲这做什么?”
姗姐儿吓了一跳,捂着双眼回头,从手指缝里看到是和自己同年的桭哥儿,才松口气,用小胖的食指堵在嘟嘟的唇上:“七哥别吵,我来看小狗!”
桭哥儿也来了兴致:“哪来的小狗,我怎么不知道?”
“前几日母亲带回来的,毛毛可长了,我好想再摸摸它!
两人一左一右,从柱子后面往正房瞧。瞧了半天,也没见什么小狗,只有来来去去的陌生婆子。桭哥儿最没有耐性,眼珠一转:“你上次见它是谁抱着的?”
“是母亲跟前的冬暖姐姐,抱着它在廊下晒太阳,还让我摸了来着!”
桭哥儿想了想,拉着她的小手往正房后面的小院走:“那我们去找冬暖,让她抱给我们看!”
果然在小院里见着了那两只小狗,正追着各自的尾巴绕圈子。姗姐儿欢呼一声,跑上前要摸它们,可吓坏了旁边的冬暖和冬梅,忙一个上前拦她,一个去抱狗。姗姐儿被冬暖抱在怀里,还伸着小手要去摸冬梅怀里的小白狗。两人刚要安抚住,就听见另一只小狗的狂叫,原是桭哥儿正追着它满院子乱跑。姗姐儿眼看着桭哥儿已经把那只小黄狗制住,自己却碰不到冬梅手里的小白狗,觉得特别委屈,哇地一声哭出来,任冬暖怎么哄也不行。
春晓从正房赶到小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小黄狗狂叫着被七少爷按在化了雪的泥地上,旁边姗姐儿在冬暖怀里哭的满脸泪,把冬梅也吓得抱着小白狗流眼泪,顿时觉得头大了几分。
云悠看着姗姐儿怯怯地坐在炕上,抓着小手,还要偷偷去瞥那只也趴在炕上的小白狗,不禁好笑。让夏晽给她擦脸净手,又亲自拿了桌上的水晶软糖给她吃。姗姐儿吃了一个,许是觉得好吃,又抬头看云悠,云悠笑着说:“吃吧,都是你的!”
姗姐儿有些拘谨地笑了,把那一小碟护在自己怀里,倒是没忘记要道一声:“谢谢母亲。”
云悠只觉得她是自家的七姐的小翻版,让冬暖看着小白狗哄她玩。
倒是站在炕下的桭哥儿,虎头虎脑的,一边任夏晽给自己打掉身上的泥,一边还不忘和旁边的小黄狗大眼瞪小眼。云悠觉得好笑,问他:“桭哥儿,你们怎么知道去后院里找这两只小狗的?”
桭哥儿倒是不像姗姐儿一样拘谨,声音也洪亮:“三妹妹说,上次是冬暖抱的狗,我们便去那儿找冬暖!”
云悠喜欢他的大方劲儿,笑着问:“怎么不来耳房找,要去后房找呢?”
桭哥儿小脸一扬:“母亲这来往的都是不常见的婆子,想是正在议事,该把小狗撵出来才是。我和三妹妹在门口看了好久,都没见冬暖带着小狗出来,那必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撵出来了。这阵子过年,外面园子都人来人往的,冬暖一定不会它们带出去。这样一来,就肯定在她住的小院子了!”
云悠眼睛一亮,问他:“四岁了,启蒙读书了么?”
“没呢,我要跟四哥一样,到了六岁才能启蒙!”
云悠心思一动,想起一事,叫过冬暖:“拿到赏了么?”
众人不明所以,冬暖却直点头,笑得心满意足:“得了,少爷足足赏了半个月的月银。”
桭哥儿不想云悠竟是知道的,竟红了脸。
言出必行,倒是生的好品性。云悠看他身上的袄子虽新,料子却很一般,别说是太夫人身边的桁哥儿,就是跟姨奶奶的杬哥儿比也差了不只一截,此刻更是粘了满身的湿泥。好在小脸红润,眼睛也很有神,就笑着说:“我看着你虽年龄小,却长得和你六哥一样高了。春晓,去把我新给桁哥儿做的小袄拿一件来,宝蓝那件,给桭哥儿换了。”
虞姨娘和连姨娘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云悠和姗姐儿坐在炕上拿一块水晶软糖逗小狗,虞姨娘松一口气,和连姨娘一起给云悠请安。
云悠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正说呢,既然姗姐儿这么喜欢小狗,就帮我养着这个温顺些的吧!”
虞姨娘忙道不敢。她知道这只小白狗是柳荫胡同的舅爷特意找来给夫人取乐的,身上套的小衣服都用锦,比姗姐儿桭哥儿的衣服还金贵,哪敢要来养?
姗姐儿见姨娘不允,红着眼睛低下头,小手却把那只小白狗更搂紧了些。
虞姨娘见女儿委屈,也红了眼眶。云悠想起自家的七姐和柳姨娘,心里有些烦躁,淡淡地道:“想来姗姐儿身边的人手也不够,就让冬梅跟过去抱狗吧,月钱物件还从我这里出。”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要就是不识抬举了。虞姨娘忙拉着姗姐儿谢了赏。云悠看姗姐儿身上过年的新衣服,还不如冬暖平日里用的料子体面。又想到活泼大方的桭哥儿,不禁看了眼立在一旁未发一言的,娇艳而镇定的连姨娘。那鼻尖上的一层薄汗,在微笑的玉面上很是突兀。
云悠心里却高看她一眼,笑着叫冬暖:“去看看七少爷打扮好了没有?这么久,不知春晓捯饬了我多少好物件!”
冬暖笑着去叫。夏晽看云悠今日对两位小主子的态度很不同,唤小丫鬟给两位姨娘搬小杌子坐。
云悠点点头,两位姨娘受宠若惊地坐了,却都有些不安。这位出身名门的新夫人向来不是很看得上她们这些姨娘,平日里淡淡的,只当她们不存在,今日心血来潮一般,也不知是福是祸?
两人正暗地里琢磨,就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晓,牵着一位全身锦裘的小少爷走了进来。金丝璎珞束发,精细的赤金项圈,织成哪吒闹海图样的宝蓝织锦小裘袄,衣襟袖口厚厚一圈雪貂毛,同色的棉裤,裤脚宽宽的如意祥云镶边,却更显得鞋子粗制。好在他毫不在意,笑着任众人打量。
春晓道:“夫人瞧瞧,七少爷这么一打扮,还真是个小仙童!只是可惜,没有合脚的鞋子。”
云悠看着很喜欢,摸摸他红润的苹果脸:“多大的事,赶做一双就是了!我还是头一回发现,咱们桭哥儿这么俊!去让你姨娘看看!”
桭哥儿点点头,跑到连姨娘跟前,看她红着眼睛有些茫然,大笑道:“姨娘姨娘,我是桭哥儿!”
连姨娘未说话,旁边的虞姨娘看他如此打扮,竟比桁哥儿还俊俏金贵几分,跟姗姐儿一比,更是高低立显,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今儿怎么热闹起来了?”
俞启峥一进门,正看到桭哥儿转着圈撒娇,也有了几分笑意。身后柔茜姨奶奶牵着杬哥儿,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看到桭哥儿的衣服,却眼光闪了闪,笑容僵了僵,抓紧杬哥儿的手,给云悠问安。
云悠许是心情好,竟主动上前迎了俞启峥,把他让到炕上。虞姨娘早已把姗姐儿从炕上抱下来,让她规矩地和桭哥儿站成一排,自己与连姨娘,退到最后。
云悠待众人行了礼,把桭哥儿叫到眼前,巧笑嫣然:“爷,您看!”
俞启峥看他小仙童一样,甚是喜欢,也有意给云悠凑趣:“原来桭哥儿如此俊俏!”
桭哥儿难得地拘谨起来。
云悠笑的愈发得意,连鼻尖都翘起来,拣着巧话把今天下午桭哥儿和小黄狗打架的事说了,又对桭哥儿道:“跟你父亲说说,你是如何想到要去后院找小狗的?”
桭哥儿也不怯场,大方地把原来的话重复了一遍。
俞启峥一愣,小小年纪竟条理分明,分析地头头是道!认真看了他几眼,发现这个儿子眉目之间英气逼人,颇为灵动,赞一声:“倒是块璞玉!”
云悠也高兴:“我哥哥家的瑾哥儿比桭哥儿还小些,父亲却已给他启蒙了。不如把桭哥儿也送去,正好给瑾哥儿做做伴,爷看好不好?”
俞启峥却有些犹豫。他看了眼乖乖站在炕下的杬哥儿,手指摩挲着茶盏道:“会不会太麻烦岳父?”
云悠只顾着看桭哥儿:“爷还不知道父亲?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家里弄弄孙,作作画了!桭哥儿这么聪明俊俏,父亲一准喜欢!”
俞启峥想到柳荫胡同那晚两人的夜聊,看她的目光更柔了些:“你是他母亲,又是瑾哥儿嫡亲的姑母,你决定就是了!”
云悠笑得开心,叫桭哥儿:“快谢谢你父亲!”
桭哥儿懵懵懂懂地谢了,并不知自己的一生将被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改变。
连姨娘低下头,手指紧紧缠着帕子,偷偷颤抖着不敢呼吸,强忍着才没有喜极而泣!夫人的父亲,可是当年名震一时的状元公,连当今太子也要恭敬地唤一声师傅!张家的瑾哥儿,是清河张氏嫡系的大少爷,日后前程何止似锦!桭哥儿,竟是个有大福气的!
虞姨娘还好,心里也为连姨娘母子高兴。只是柔茜姨奶奶,心中就有些五味杂陈了,甚至有些意气不平,如此一来,杬哥儿庶长子的处境,不就愈发尴尬了?到底是这桭哥儿真的得了夫人的青睐,还是夫人深思熟虑后,故意来了这么一招?想起前几日夫人每每盯着自己的幽怨怨的眼神,心里更凉了。
云悠今儿却顾不上跟她较眼神儿了,只拉着俞启峥趁热打铁,软音说着京腔:“今儿是小年,孩子们也实在该做几件像样的好衣服才对!亲戚间来来往往的,总要有咱们国公府的体面!”
俞启峥看了看桭哥儿的锦服,又瞥了眼姗姐儿的衣服,点点头:“你办吧。用了多少,回头我给你就是。”
云悠眼珠一转:“这可是爷说的,不能赖了妾身的!桁哥儿,杬哥儿,桭哥儿都要有,姗姐儿是女儿家,更要多做几套!”
虞姨娘受宠若惊,忙和众人一起谢赏。只柔茜姨奶奶觉得没脸,夫人这不是直说自己办事不利,让几位少爷小姐失了体面?国公爷行伍出身,一向节俭,从来都不甚在意这些衣着上的事,如今竟要自己出钱贴补财大气粗的夫人?夫人不出一分钱做了这一番好人,当真一石二鸟!
俞启峥却只当云悠是孩子脾气,懒怠了这些时日,难得起了兴致,乐得给她找点事做。
当晚连姨娘在屋子里做着针线,含笑听着隔壁姗姐儿和桭哥儿斗狗,只觉这偏院也没了往日的冷冷清清。
俞启峥进门,正看到昏黄的烛光打在她身上,平日里娇娆的剪影竟也透出几分恬静安然,不禁翘起嘴角,晚上也就歇在了她房里。
俞启峥本只是侧卧在床上看书,连姨娘躺在他背后偷偷看他。
他突然头也不回地问:“你用的什么香?”
连姨娘一愣:“国公爷?”
“你这儿有一股子香味。”
连姨娘抬起衣袖闻了闻,不确定地说:“许是梅花的香气,国公爷……?”
俞启峥静了一瞬,随即一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轻轻咬上她的耳朵,呢喃道:“没有国公爷,叫我爷……”
连姨娘红着脸连唤了两声,就被他堵住了言语。
这是云悠嫁过来的第一个冬天,还未与定国公行夫妻之实,柔茜姨奶奶也依旧管着沐恩堂大小事宜,却在晚上,渐渐失了国公爷的独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