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云悠当真是没有想到，就在除夕夜里，就在这宁安堂上，还有要送见面礼的时候。
崎大奶奶给孩子们是都一样的荷包，看得出里头分量不轻。
云悠事前没有准备，且这是初见，礼总归是要重些。就把腕上金镶玉的镯子给了媖姐儿，又把一个坠了小金猴子的荷包给了权哥儿，里面是2个足两的金锞子，难得地也雕成小猴子。媖姐儿把玩着手里的镯子，很是新奇，镂雕精美也就罢了，只是上面镶的一块块方方的东西，似青非蓝，触手温润，只知道不是凡品，小心地戴在腕上。权哥儿很喜欢那只小金猴，笑着大声说：“谢谢三婶！”
崎大奶奶看出云悠这礼是上了心的，心下也很满意。抬头看到几个妯娌都悄悄打量国公爷，眼头一转，对老太君道：“原先看国公夫人给您的紫貂大氅，只觉得是御赐的。今儿见了国公爷，才知道真如您夸的，咱们国公夫人哪，最是个会打扮人的！”
这话说得老太君甚是舒心，她早就看出俞启峥今日不同。深蓝的腋裘比甲罩在酱紫带红的剑袖长袍上，紫金腰带，璎珞缀美玉，更难得头戴玉冠，既沉稳尊贵，又丰神俊朗，此时正眼底含笑，看着云悠哄桭哥儿。
想是怕压过桁哥儿，桭哥儿今日穿了素净的玉清莲的雪貂裘，项配银锁，胸口一块小仙鹤的补子，趁着明眸皓齿，倒有几分仙气！他拽着云悠袖子上厚厚的狐狸毛，明眸生辉：“母亲，说好的！您可要补给我！”
云悠笑：“知道啦，多给你一个小猴子的金锞子好不好？”
桭哥儿属猴，云悠刚刚把原本要给他的压岁钱拿出来应急，给了权哥儿做见面礼。
桭哥儿却笑道：“那倒不用！都是一样的金锞子，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母亲就补我一个瑾哥儿那样的小弹弓，好不好！”
云悠掐他的脸：“你倒讨巧！回去就拿给你！”
坐在太君怀里的桁哥儿露出羡慕的神色，也拽着太君的袖子要弹弓，太君苦笑着瞪了云悠一眼，跟崎大奶奶抱怨：“看到没有！你刚夸她就漏了陷，每日里就知道带了孩子们胡闹！不禁夸的！”
云悠不安地看了眼俞启峥，看他并没有不满，才松了口气，打发桭哥儿去和杬哥儿玩。
年节的礼尚往来，当真是防不胜防。云悠暗暗叹气，礼在春晓她们身上还是不稳妥。回去还是要备些或重或轻的礼在身上，以免失了礼数，众人难看。
太夫人又和崎大奶奶道：“瑾哥儿是金鲤胡同舅爷家的长公子！说来桭哥儿也是个有福气的，竟入了亲家公的眼，过了年就和瑾哥儿一起启蒙！说是亲家公亲自教呢！”
崎大奶奶也吃了一惊：“亲家公可是当今太子的启蒙师傅！这桭哥儿可真是个福气的！”
崎大奶奶还好，毕竟出身武将之家，只觉得太子的老师，稀罕些。
旁边的四奶奶看在眼里，才是真的羡慕！四爷靠科举入仕分家，四奶奶也出身书礼世家，国公府里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亲家公张远程在天下士子中的地位了！这个且不论，光是和清河张氏嫡长孙一起读书，就足够荣耀了！要不是之前太姨娘……
四爷看着有些沉默的儿子桯哥儿，想着他比桭哥儿还大些，不禁沉思起来。
那边二奶奶刚招呼了几个姐儿带着姗姐儿一起玩，拉着大奶奶嘀咕：“老三身上那件，是玉字打头的吧？”
大奶奶点头：“可不是，我看着像今年最新的玉紫祥，似锦似缎，似紫非红，据说太子都找织云坊讨了一匹去！”
二奶奶有些眼红：“这三弟妹的家底，怕百万也不止吧！”
大奶奶听她一个庶嫂喊国公夫人弟妹，知她故意托大，心里有些不耻：“我看不止！看到老太君床前的夜明灯了么？光是那个灯匣子，怕就万金难求！夫人送过来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只说总比蜡烛好些！”
大奶奶说完，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二奶奶，递了一个手炉给旁边的大爷。
大爷正看着自家的柏哥儿，松哥儿与二房的榆哥儿一起，听杬哥儿讲明德堂那只叫秋田的小黄狗，说是海外来的，与京城里任何一只都不同。权哥儿在边上听了，补充说：“听跑海船的船工说过，是一个叫大和的岛国的品种，要在海上晃几个月才能到，那的人矮矮的，梳一种很怪的头……”权哥儿随崎大爷驻军东南，倒是经常能听到这种海外轶事，眼界已不是这些长在深宅里的少爷们可以比的了。
大爷平日里管庶务，自然知道东南海商的暴利，便拉着俞启峥商量，趁着如今仕途有碍，正是用钱的时候，不如通过崎大爷参一股进去。
两人说的热闹，独独不见太姨娘。
四奶奶看云悠有所疑惑，凑过来悄声道：“去耳房看大姑奶奶的庆哥儿了！听说，大姑奶奶和莲姐儿在里头……不太好。”
云悠一惊：“是正国公照拂的不好？”
四奶奶忙道：“这倒不是。正国公还算尽心。只是一朝瞬变，林家从当朝权贵沦为阶下囚，阖家生死未卜，又逢年关，心里这坎怕是不好过的。”
看云悠也叹气，又悄悄试探道：“今年尤其雪重，真是天也要亡人！再这般拖下去，也不知要拖……多少人。”
此话云悠不好答，各房还不知太子提拔俞五入锦衣卫的事。
她举目四顾，眼前的这般笑颜，耳边的这些笑语，终究是他人热闹，暖不了己心。
“老三媳妇，你自己在那瞧什么呢？”
太君一开口，众人都回过头来瞧云悠。
“可是饿了？好了好了，别愣着了，都去吃年夜饭！老三媳妇，过来扶我一把。”
云悠忙作出笑颜，扶上太君的手。
众人才又热闹起来，喜喜庆庆地吃了顿年夜饭。
因初一一早就要到宫里拜年谢恩，饭后太君早早让各房散了，回去各自守夜。
俞启峥叫住扛着桁哥儿的俞五，云悠见他似有话要嘱咐俞五，便自带了孩子回沐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