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空荡荡的道路上,现在却出现一具具尸体,这对曲韵来说真是很有冲击力的反差。一根根银针刺入后,很快染上黑色,稍晚拔出的银针,就被那剧烈的毒药腐蚀殆尽。药馆馆主面色越来越冰冷,快步沿着那些尸体走着。
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就如同引路的路标,最先不过是零散的倒在路上,走几步一具,而沿着他们倒着的方向前行,数量越来越多,距离越来愈密集,好像是死后被人摆出这模样般。
曲韵越走,心里的吃惊也越来越大。这条路,正是昨夜她走过的路,而正如她猜测的,那些尸体在带领着他们到了那座传说中万药谷前辈留下的小院。
昨夜如梦幻般美妙的景色,如今看来确实触目惊心。
风吹来不再是醉人的花香,取而代之的是死亡的气息,浓郁的让人窒息。那片片落下的花瓣染上了干涸的黑色血迹,立即枯萎下来。那假山间流出的水仍是湍湍清澈,仔细凝视,却可辨认出那水上泛着淡淡的浅绿色雾气。
余芷水忙快走几步到水边,用银针试入水中,针立刻变成黑色的粉末。余芷水见状突然脸色大变,忙迅速退后几步,却似乎已来不及。曲韵在人群间的缝中清楚的看见,余芷水的手以染上一抹暗绿色,而那暗绿色如同一条毒蛇,迅速顺着她的胳膊缠绕而上。
见到女儿染毒,余春子忙迅速出手点了余芷水几处穴位,另一只手中挑着一根极细的银丝,在余芷水臂弯处、肩处系住,阻止毒继续顺着胳膊流入身体。紧接着,又抽出一把雪亮的薄如纸片的刀,划破余芷水的手臂放血,让人震惊的是,此时流出的血全部变成恶臭的绿脓。
其他人虽然大多是江湖上见多识广的侠士,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毒水,不由得退了几步,不敢靠近余芷水,怕被传染上那剧毒。
此时的余芷水已疼的脸色苍白,豆子大的汗一滴滴的从她光洁的额头上滑落,唇被咬的泛出血光,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胳膊。
见那绿脓太过黏稠,难以逼出,那刀片又在胳膊几处划了几下,更多的绿脓流出,却不见一丝红色的血印。余春子眉头紧皱,面露紧张,自腰间掏出一颗药丸喂给女儿。余芷水此时已疼得连张嘴的力气都难以使出,余春子只能掰开她的嘴,将药送进去。吃下药,余芷水的脸色很快便缓和一些。余春子见状,忙从余芷水身后运气,以气逼入余芷水胳膊处,助力于那脓液的流出。
在余春子逼毒的时候,何止容静静靠近曲韵,悄声对她说道:“将余馆主父女引到此处,怕不是仅仅是下毒,那幕后下手的人一定还有其他动作,一会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千万要跟紧我。”
曲韵奇怪的看着何止容,忍不住问道:“我们俩非亲非故的,你那么保护我做什么?”
何止容只是笑笑,未作任何回答,仍站在曲韵身边,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曲韵见他沉默,也不再做声,偷偷的四处张望了几下,只觉得这安宁的小院突然寂静的可怕,真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
傅临墨也很焦虑,不过他不是因为这异常宁静的气氛而感到不安,他是因为那美女受伤感到焦虑,一副想靠前又怕被传染的犹豫模样。不过现在人人自危,没人理会他,因此他趁机找了个好位置观望着余芷水。
……
医馆馆主邵陀言清醒的时候,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那床软如棉絮,仿佛天上的云朵,让人舒服到极致。但很快,他便记起自己昨夜大儿子邵舵南掳劫!
他记忆深刻,那黄绿色脓液像是有生命般将自己席卷,而对那脓液发号命令的正是他的大儿子邵舵南。他身为医馆馆主,这么多年行医下来,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也从未听说过这异于常人的恐怖能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这被逐出药谷的大儿子身上?或者,这人是不是别人假冒的?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明白,带着这种力量来到万药谷,一定是对万药谷不利的!
他起身,向四周张望了一下。长桌、书架、油灯,纸笔……布置的很雅致,样样俱全,只除了那四周围着的是铁栏杆而非砖墙,让他明白自己被关押了起来。
但,这是哪里?他走到铁栏边,向外望去。举目皆是黑色,就算他端起那油灯,也只能照到那砖地,却看不见稍远处是哪里。
他想那邵舵南应该不会这么快将自己运出万药谷,可万药谷能关押人的地方自己全都知道,并没有这样的地方。他顺着铁栏走了一圈,惊讶的发现,这铁栏似乎是一个整体,连门和锁都没有!
“庭南?”他大声唤着自己的小儿子。昨夜,他的小儿子和自己一起被掳劫,而现在醒来,却不见小儿子,他心里不由得担心。当年大儿子闯出大祸,他痛心疾首,这几年他全部的心血都用在栽培小儿子身上,未来的医馆还需要小儿子继承,他不希望小儿子受到什么意外。
可惜,回应他的只是空荡荡的回声,和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人,连看守的都没有。
邵陀言十分焦虑,“邵舵南!”“庭南!”两个儿子的名字在他嘴里不停的喊出,但是一个名字里喊着愤怒,而另一个名字里含着担忧。可惜无论哪个名字,都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回音。他不知道喊了多久,直到嗓子变哑,才不得不作罢。无奈之下,他举着油灯走回长桌前,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手撑着头,他头脑里思绪万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次万药谷遇此大事,他想过许多因素,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大儿子设计出的阴谋,这邵舵南打算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报复万药谷?可当年的决定是自己做的,如果要报复也应该报复自己才对,现在将自己关起来却不做其他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停地思考着,突然他的目光转移到那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书籍上。
从说文解字,再到一本本医术、药书,整齐有序的排列在那里,由浅及深的排着。邵陀言的眼睛张得极大,这些书正是当年他教导大儿子邵舵南所用的书,而那排序正是当年邵舵言学习的顺序。他一本本看着,直到最后一本书《佰草集》,那是他为大儿子寻来的最后一本书,当年因为大儿子除了医学外,也热衷于研究草药,所以他寻来了众多药学典籍给大儿子学习。
为了培养大儿子,他当年倾尽心血,这满书架的书籍就可见一斑。他忆起当年不尽的唏嘘,又认真的看了一遍。
不仅仅是他当年教给大儿子的书,还有一些药典,是药馆的书,大约是当年余芷水借给大儿子的。当年万药谷最让人连连称道的金童玉女,同样的耀眼,同样的聪慧,曾让他和药馆馆主萌生提前让位的心念的一对璧人,后来,真是可惜啊。
这些医典、药典之外还有一些杂书,应该是大儿子闲时自己买来看看的。
突然,他震惊的站了起来!
没有!这些书都没有记载那个东西,那大儿子当年怎么会知道的,从而制造了那场灾难的?难道,这是那大儿子想要告诉他的事情?
“邵舵南!你出来!”他沙哑着喊着大儿子的名字,急切的想要和他对证,当年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儿子会自己全部承认下来,冒着被处以极刑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