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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又露一手

公元八世纪中叶,是气候由暖转冷的变动时期,北方草原时常遭遇零下数十度的大雪灾,“会岁饥,大雪,羊马多死”。但开元二十九年的春天,关中大地白天还甚为煦暖。三月间的骊山上,映山红已经开得漫山遍野,春意盎然。桃花林里的桃花傲然绽放,色彩斑斓,一年一度的赏花时节已经来临。

“太真仙子回骊山了。”

李琅和韦寅等人议定回击韦府方略的当年下午,杨玉环就从兴庆宫太真观返回骊山桃林太真观。

皇家出行的排场浩浩汤汤,衣甲闪亮的千牛卫骑队随行护卫,仆从执扇仪,鸣鼓吹,诸色旌旗招展,仿若云锦集霞。高调张扬的全副仪仗车马在不言而喻地向朝野宣示太真女冠跟皇帝的特殊关系。

官民人等嘴上不能说,但心里要有数。

豪奢仪仗,华丽车辇所过之处,香风飘达数里,沿途百姓们夹道看热闹,也有很多百姓冲上前去向杨玉环控诉新丰崔家的暴行,希望皇家为他们主持公道,然而都被外围骑着高头大马的森严千牛卫用皮鞭抽走。

拦路邀车驾与去匦使院挝登闻鼓性质类同,在国朝,除非案件经过县、州、三法司、上表等一套标准流程走下来仍然蒙冤不服才能拦驾喊冤,否则就是越诉之罪。被县衙捕吏看到,立即就会被抓进大狱。

听闻杨玉环回到骊山的消息,李琅心中大定,现在回击韦府所需的旗号和时机都已具备。

李琅请杨湛留一半人驻守清江村镇住韦府,防范韦家三父子继续加害前去医馆的韦侯成和苏氏等人。李琅自己在杨湛的随身羁绊下前往福安观拿钱,当夜留宿在福安观。

观中三名女道多跟樵夫、烧炭翁等朴实乡民打交道,哪里见过来自帝都的华服豪仆。杨湛等人纵马携刀闯观,女道们吓得够呛。诚惶诚恐地给几位爷安排客房,下厨备好酒肉端上来,从头到尾不敢提收钱二字。

在王重阳创立全真教之前,道士既可喝酒吃肉,也可娶妻生子。唐时,多数道士不忌荤腥不避房事,既想得道成仙,又不愿清心寡欲。不重修行身内精、气、神凝聚的道家内丹,偏好筑炉炼丹,吃个仙丹,然后长生不老。福安观里的女道们平日里也是吃肉的。她们有田产不纳赋,生活较为宽裕,膳房备有酒肉。

菜是山里的野味,很好吃。不过酒却是浑浊多渣带点苦味的劣酒,李琅摸出藏在道观隐密处的一瓶蒸馏白酒匀给杨湛等人一起喝。

“居然真有透明无渣的新白醪酒,某还以为只是传言。”杨湛等人眼睛瞪得溜圆,忙不迭仰脖开饮,醇厚浓郁的白酒入喉,众人立即狂呼好酒,“当真是不世佳酿。”

“新白醪酒酿造术真是玄元皇帝赐授与你?”杨湛斜眼瞟向李琅。

“老君赐授与我的可不止新白醪酒酿造术。”

李琅笑笑不多说,任由杨湛等人自我脑补,他一心喝酒吃肉。今天初次骑马,腰腿臀酸痛不已,吃饱喝足倒头便睡。翌日一早,李琅将四贯铜和买来的几本书,剩下的几瓷瓶白酒带在身上,赶去骊山东北面驿道边弥家庄济世堂给苏氏送钱。

弥家庄里大部分人家都姓弥,新丰县是弥姓的郡望所在,境内共有几个像弥家庄这样由弥姓人家聚居的大庄子。

到了济世堂门前,还未踏进大堂,就听到苏氏凄绝的哭声。李琅心头一紧,快步入内,只见大堂中的几张病榻上,躺着清江村的四个伤患,韦兴、青娘、四娘因失血过多,目前仍处在半昏半醒之间,苏氏在伤势最重的韦侯成病榻前哭泣。

“知母三钱,石膏一两,甘草一钱,粳米二钱,炮制成粉,煎熬滤滓……”济世堂的弥憬弥医生面沉如水,一面忙着给韦侯成换药,一面吩咐其妻韦氏和在医馆当学徒兼小伙计的内弟韦无缺赶快熬药。

“嫂子,韦大郎怎么啦?”李琅走上前去问道。

“全身滚烫,跟火炭子一样,弥医生说救不了了……”苏氏泣不成声。

“郎君是李琅,李大郎?”弥憬闻声抬头,看到李琅,吃了一惊。弥憬认出了李琅,李昌福以前曾带着李琅来济世堂瞧过痴哑病,他有印象。如今到处风传获得老君赐福的李琅突然出现在济世堂,他焉能不惊讶。

“是。”李琅顾不得寒暄,问道,“韦大郎伤情恶化了吗?”

“伤口脓肿,温热脉躁。”弥憬难过地摇头,直言道,“这种状况一般无力为天。”

弥姓族人单薄,在崔、韦等大姓豪族的夹缝下过日子,处处谨小慎微。弥憬对骊山送来的几个医患没有丝毫轻慢,竭力医治,可患者全是外伤,很容易引发温热,以致高烧无救。韦侯成现在就是这么一种濒危状况,即使服下白虎汤多半也无济于事,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李琅拿眼一瞧,韦侯成两眼翻白,身上多处伤口红肿流脓,明显的伤口感染症状。瞥见弥医生直接用手去给伤口换药,李琅心里十分不安。在没有青霉素时代,伤口感染是处理外伤的最大隐患,一旦引起伤者发烧,情况确实很严重。

“弥医生,我在梦遇老君的大千世界中见识到一种可以处理伤口感染……也就是防止伤者温热的方法。”李琅没有学过中医,但他看过好几本猪脚行医的小说,得以了解一点基本的中医常识,“照此法处理,韦大郎应该不会有事。”

“李大郎得老君赐福痴哑顿消,曾在梦中阅历过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必定见多识广,还请不吝赐教。”弥憬振奋道。

弥憬是长安大医馆里的学徒出身,本身就没有养成世家行医者的傲慢,更何况在加持神迹的李琅面前,他也不好托大。

“人的手上携有细菌、病菌……邪毒,在处理伤口前,必须用泡有苦参和板蓝根的热水洗净双手,杀死邪毒。”李琅尽量使用弥憬听得懂的词语,“将盐和冷却的沸水按照一比一百的比例搅匀成生理盐水,用生理盐水仔细清除伤口,排除脓液,剔除所有沙粒异物和坏死肌肉。接着按照同样一比一百的比例将盐倒进沸水里,用盆子端上来,盆上盖一层纱布,让蒸汽对着化脓的伤口热蒸,直到蒸汽不烫。然后敷药包扎,喂服降燥解热的方剂。”

弥憬对李琅所言的邪毒有很多不明就里的地方,但在李琅的神迹下,他不便怀疑,一一遵照处理。

李琅拿出一瓶蒸馏白酒,交给苏氏:“用棉花……绵絮蘸着酒,在韦大郎的额头、耳后和两腋来回擦拭,可以加快退烧。”

苏氏赶紧照办。

在李琅指点的一番救治下,韦侯成伤情明显好转。杨湛等人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所懂的真的不止是新白醪酒,连医生宣告无救的温热伤患都能救活,太神奇了,不知这小子还懂得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见识。

“嫂子,这些钱你拿着,给韦大郎,四娘和青娘疗伤。”李琅把四贯铜钱全部递给苏氏。

“太多了。”李琅在新丰酒肆打赌赢了四贯多钱的事儿已经随着新白醪酒而传扬开了,苏氏听说过,清楚钱来路正当,但她没有接手,“我家还不起。”

“打赌得来的便宜钱,不用还。”李琅劝道,“你家被烧,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正需要用钱,一定要拿着。”

听李琅提及自己辛辛苦苦建起的房屋被烧,苏氏又落泪了。

“嫂子别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韦府兔子尾巴长不了。”

李琅将用筋条串好的铜钱硬塞在苏氏手心,触碰到苏氏因屋里屋外劳作不休而在掌心留下的开裂厚茧,心头一酸。苏氏美丽而性感,比四娘更有本钱纳入大户人家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可苏氏宁肯嫁入穷人家,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硬是新修了两间瓦房,比村里多数人家都过得好。李琅来自理性社会,以往见到的几乎都是物质化的女孩,淳朴的女子让李琅感概良多。

苏氏不再推脱,收了铜钱,她现在确实急需用钱,等以后有钱再还给李家就是。

“好了。”杨湛把李琅叫了出去,催促道,“内侍省的宦官晌午就到,我们快点赶往新丰县迎接。”

“候在骊山不行吗?”

“内侍省派员出宫办差,常常临时授以“某使”职衔,方便与外官体制衔接。”杨湛解释道,“内侍省来人之前,循例会行文中书省,中书省下文京兆府,京兆府下文新丰县,逐级下文,州县两级衙门都有佐官陪同。宦官当然得先抵达新丰县衙,然后才能在县衙佐官的陪同下前来骊山。”

“我又不是官,官场上的应酬管我啥事,我犯得着在新丰县那群狗官面前卑躬屈膝么。”李琅摇头道,“我是骊山祥瑞,我就在骊山等。”

“好吧,那就候在骊山。”杨湛想想也对,但李琅口气不善,他得警告一下,“别搞事,一切以呈报祥瑞的大局为要。”

“我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祥瑞能够呈报成功,自有分寸。”李琅颔首,对杨湛道,“你仍旧留一半人,守在济世堂,以防韦府来人加害。”

杨湛依了李琅,离开弥家庄回返骊山清江村后,吩咐昨夜留宿村中的五骑赶去守护济世堂。

昨夜,骊山北麓很多村落几乎彻夜无眠,在韦寅和韦姓族人们的串联下,乡邻们群起挑灯控诉韦府在骊山犯下的种种血泪暴行。这些备受韦府欺凌的乡邻们,有太多太多的悲苦积聚在心中,憋得哀痛而绝望,突然有一个控诉机会,他们纷纷倒出肚子里的苦水,综合记录成厚厚一册诉状本,并列出统计清单,韦寅组织识字先生誊抄了上千份,准备今日聚众堵塞驿道派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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