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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事实上,刘浩弹奏这首九级的曲子并不是为了在王亮面前炫耀吉他技术,他只是单纯的想要音乐而已。来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只有音乐才能让他觉得安宁。甚至,当他弹起这首独奏曲子的时候,压根儿没想过它的级别有多高。没办法,处于高中时代的懵懂少年都有爱攀比和虚荣的毛病,看到别人技高一筹,就有点眼红嫉妒。

刘浩不理会王亮一连窜的质问,只是轻声细语地对他说:

“王亮,我想你对音乐的理解有些错误的认识,潜意识里面认为吉他曲子级别越高本身的音乐价值就越大,这就好像认为声音飙得越高唱歌就越好一样傻。事实并非如此——简单的旋律也能打动人心,低音域的歌曲也需要极高的技巧。想想久石让的那些曲子吧,按照独奏级别的划分未必最高,但作为音乐它们却非常棒!”

当刘浩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王亮还不能够理解,十五岁年纪的他隐隐觉得刘浩说得自有一番道理,他沉吟片刻,突然露出一个鸡贼的坏笑,朝刘浩吼道:

“我不管!我只想吉他弹得比你牛逼!快告诉我刚才的曲子是什么,老子绝对要把它练下来!”

刘浩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告诉了王亮曲子的名字。

他不怪王亮,毕竟以他现在三十二岁的心境说出来的话,处于青春期阶段的王亮怎么听得进去呢?想想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母亲的大道理自己不是也一句都听不进去?现在想想,刘浩真是唏嘘不已。

既然重回了高中时代,还保持了前世的记忆和各种技巧,那么,对于刘浩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当初选择去死的时候,完全是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了,既然现在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刘浩也不奢望飞黄腾达,只想努力带给姐姐和母亲安稳幸福的生活而已。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则亲不待,这是我前世最大的遗憾。”

刘浩正想着,胸口突然被王亮打了一拳,他回过神,只听王亮说道:

“你小子怎么回事儿?怎么今天老是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兄弟帮你!”

听了王亮这么一说,刘浩不知道为什么,猛然间鼻子一酸差点当场落泪,不过他还是克制了自己想哭的冲动,转而对王亮说:

“我们今晚唱什么歌儿?把歌单拿给我看看?”

刘浩依稀记得,当年他和王亮去桥洞下面卖唱之前,总会准备一张歌单,上面都是他们经过多次排练的歌曲。刘浩记得这回事儿,至于那些歌曲,他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神经病啊!”王亮莫名其妙地吼道,“歌单不是在你那里吗?”

刘浩闻言,下意识地就伸手往口袋里摸,果然摸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他打开一看,上面的内容简直令他目瞪口呆。

纸条上一共写了三十首歌名,不过令刘浩感到瞠目结舌的是,有一半左右的歌曲他都没有见过,而且后面歌手的名字,在刘浩前世根本就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浩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一个平行的世界,因为蝴蝶效应的缘故,造成了这个世界的某些选择与前世的那个世界不同,因此产生了不一样的结果。

刘浩吃惊地看着歌单,问道:

“以前……我是说我们最近不是一直在唱许巍的歌嘛?”

“什么许巍?”王亮立即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句,“许巍是哪根葱?”

听到王亮这么说刘浩简直想给他一拳,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这么说许巍在这个平行世界里面并不存在?

“这个马德友是谁啊?”

刘浩指着纸条上面的一个名字和一首名叫《五百个伤心的理由》的歌曲问道。

王亮一听立即露出一副崇拜的模样:

“你小子别跟我闹了!马德友啊!歌神啊!你跟我装?”

王亮说着看了看腕部的电子手表,怪叫起来:“呀!都九点四十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不等刘浩再说什么,王亮马上急急忙忙地把吉他收入包里,背了起来,一边催促着刘浩:

“快点了!我们还要去寝室拿手鼓啊!”

刘浩和王亮虽然不住校,但是他们平时排练都在寝室,因为教室总有学生在看书,老师不允许他们在教室排练。这些事情刘浩并不陌生,他记得,当时自己和王亮是一个小编的组合,一人敲鼓一人弹琴,而歌儿则是俩人合唱。刘浩虽然很想回去看看母亲,但在他的印象中,母亲这个时候好像在新老城交界处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做保洁工作,大概12点半才能下班。他们去卖唱的地方正好要路过那家酒店,刘浩决定进去看一眼母亲。

话不多说,他们在寝室拿了手鼓之后,便马不停蹄往老城那边奔了过去。丰饶市是一个县级市,分为老城和新城两个部分。新城大都建于50年代后期,建筑比较现代化,而老城则是一座拥有上千年历史的古镇,由一条江水从镇中穿流而过,最近几年政府大力开发旅游产业,使得沉睡千年的古镇又逐渐人丁兴旺起来。刘浩他们要去的地方,则是这座古镇,也就是丰饶市的老城。

两人有说有笑,健步如飞,不经意间就走到了两城交汇的地点。经过“富源酒店”时,刘浩跟王亮打了个招呼道:

“等我五分钟,我进去找我妈有点事儿。”

“怎么?没钱了?”王亮揶揄道,“我们不正去赚钱吗?”

刘浩没理他,摆摆手就跑进酒店去了。

穿过酒店的停车场,刘浩进入了玻璃旋转门来到灯火通明的大厅,作为一名高中生第一次来到这么豪华的地方总归会有些畏怯,但刘浩已是一个具有三十二岁老灵魂的少年,因此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羞怯的神色,而是直奔酒店前台,开口就问那个秀气的前台接待员道:

“那个——我找一下李英。”

女接待员倒也和气,微笑着看了刘浩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保洁部吗?李英在吗?大厅有人找!”

女接待员挂了电话,伸手指了指位于酒店右侧的沙发,让刘浩坐着等。刘浩也不客气,跟女接待员说了声谢谢,便过去坐下了。不到两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大厅的廊道走了出来。

刘浩一看见母亲李英,就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边哭边喊:

“妈——”

李英吓了一跳,整颗心不由地悬了起来,她马上推开了刘浩,气势汹汹地嚷了起来:

“小兔崽子!是不是又在学校给我惹麻烦了?”

刘浩被李英一推,这才想起自己当年常常在学校闯祸,让母亲给自己擦屁股。他立即收住眼泪,看着眼前这个因为长年操劳而瘦弱的身躯,那张苍白的面孔,刘浩突然感觉心如刀绞。他拉住母亲的手说:

“没有!妈,我刚下晚自习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你。”

“真没闯祸?”儿子今天表现太反常了,李英仍然有点怀疑,“是不是这次祸闯得太大了,不敢告诉我?”

李英联想到这里脸色更白了,但刘浩马上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妈!我发誓我这次真没闯祸,就进来看你一眼,没事我就先走了。”

刘浩说完就转身开溜了,他看到了母亲好好的活着也就放心了,毕竟平行世界的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他不敢保证母亲没变,必须亲眼看看才行。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让母亲尽快的摆脱操劳,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过这件事情对于重生之后的刘浩而言,也并不容易。他既没有记住前世世界的彩票号码,也不懂什么股市,甚至,后来相继火爆的淘宝,京东之类的电子商务,刘浩也是一窍不通。他不懂编程,也不想去学,他只想做音乐。

况且,由于蝴蝶效应的缘故,这个世界的某些部分因为选择的不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尽管到了这个世界,没有许巍,没有其他火爆的歌手,”刘浩一边走出酒店一边想道,“然而就算我把他们的歌儿唱出来了,在这个世界也并不一定就能火。刘浩明白,音乐虽然有好坏之分,但火与不火这个东西,在没火之前很难看得出来。一个编曲配器的不同,或者声音的差异,同样的歌曲,就会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而且,刘浩现在连台电脑都没有,也没办法录制歌曲小样,总不能拿着乐器去网吧录歌吧?——那里太嘈杂了,根本不行。”

“我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刘浩念叨着,突然,他脑子灵光一闪猛地想到了什么,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被冲上前来的王亮打断了思绪。

他们来到老城桥洞下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按照约定,等到12点酒吧歌手下班以后,他们就得让出这块地盘。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在这里唱两个小时。刘浩记得,高中时代在老城卖唱,一个晚上平均能赚80块钱左右,他和王亮一人一半,也就是40块。虽然赚得不多,但是对于两个普通的高中生而言,这笔额外的收入已经足够丰厚的了。

现在正是旅游旺季,丰饶古镇虽然算不上游人如织,但前来休闲度假的游客也有不少。当刘浩和王亮把乐器拿出以后,一些游客已经驻足在他们面前好奇地打量了起来。毕竟在那个年代,街头卖唱的艺人还是非常罕见的。

刘浩拿出歌单,偷偷地跟王亮说:“先唱这些歌……马德友的歌后面再唱。”

他们立即唱了起来,随着鼓声和吉他扫弦声音的响起,伴随着桥洞下面的混音效果,热闹的场面很快就吸引了十几名游客。他们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也纷纷从兜里掏出零钱,往摆在地上的吉他包里扔:一块,两块,五块,十块……

刘浩和王亮不是第一天卖唱了,对此他们很有经验,知道在人多的时候就应该唱些快节奏的歌曲,热闹一点儿的,因为围观的人太多,吆喝声和喝彩声响彻一片,人们几乎听不到他们在唱些什么了,只是随着节奏摆动身体,享受这一刻的欢愉罢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袋子上面一块的零钱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看上去起码有五十多块,而且,几张不同颜色的钞票也夹杂其中,算下来早已超过一百块。这个时候,周围的游人渐渐少了,只有他们对面的石凳子上,还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仍然陶醉在音乐里不忍离去。

刘浩看到人少之后,就对王亮说:“夜深了,唱点走心的歌吧。”

“走心?”王亮疑惑地问了一句,使得刘浩这才想起,“走心”这个网络流行词语在二零零一年还没有流行起来,他急忙改口道:

“我的意思是唱点抒情的歌曲。”

刘浩说着,就从王亮手里抢过吉他,弹奏了几个分解和弦,便幽幽地吟唱起来: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这是一首缅怀童年歌颂母亲的童谣,虽然年代悠久,但因为经典的歌词和曲调一直久唱不衰。当然了,一般听歌范围比较小的人可能没有听过,但是对于那些音乐发烧友来说,这样经典的童谣必定听过。刘浩因为重获新生,母亲也活了过来,这让他三十二岁的老灵魂感慨万千,情不自禁唱起了这首关于母亲回忆的歌曲。

刘浩正在忘情地唱着,对面的女孩也听得一脸迷醉,不料这时突然走过来一对情侣,男的大概多喝了几杯有点醉意,完全不顾及这里安静听歌的氛围,大嚷起来:

“弹琴的,给我来一首十八mo!”

刘浩并不理会那人的叫嚷,兀自唱着,但那人借着酒意居然冲了过来要抢刘浩的吉他,幸好被他女朋友拉住了。

他女朋友倒还清醒,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有点喝多了!”

面对这一切,刘浩依然不作理会,直到把歌曲唱完,这才和和气气地对他们说:

“对不起先生,你点的歌我不会唱。”

“这么出名的歌竟然不会唱?”男的借着酒意有点不依不饶起来,他女朋友拉也拉不住。

刘浩不应他的话,反问道:“请问帅哥做什么职业的?”

男的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实说道:“我还在读大学。”

“你把《三国演义》的第一章节给我背一遍。”刘浩冷冷地说了一句。

男的听了就有点火了:“凭什么要我背?再说了,那么长的一个章节谁背得下来?”

刘浩依然镇静着说:“大哥,术业有专攻,你读书不一定背得来经典名著,而我搞音乐自然也不可能所有的歌曲都会唱。”

男的明显被刘浩耍了,对面的女孩也看出来了,捂住嘴巴“嘿嘿”笑个不停。

男的虽然被刘浩辩得哑口无言,但听见旁边女孩的笑声,忍不住恼羞成怒,一把甩开了他女朋友的手,喝道:

“别拉我!”

他转而喷着一口酒味,对刘浩嚷道:“怎么着?一个街头卖艺的还了不起了?不就是钱吗?怕我没钱给你?我看这么着吧,你刚刚唱得那什么歌?等等!先别说——歌名有几个字我就给你们几百块钱!”

男的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块钱,非常嚣张地在刘浩面前甩了一下。其实他作为一个在校大学生也没什么钱,这次带女朋友出来旅游还是父母那里讨来的两千块钱,已经花得只剩九百块了。不过,今天晚上的房费他已经提前预付了,而且明天一早就准备搭车回去了。俩人的车费只不过100块钱,男的虽然有点醉意,心里倒还算得清清楚楚,为了扳回这个面子,他豁出去了。

“就算有六七个字又怎么样?”男的暗中寻思,“不就六七百块钱吗?这点钱大爷还是承担得起!”

王亮脾气不好,看到这个男的存心找茬儿,就想冲过去打架。但刘浩却拦住了他,转而对那男的说: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什么?”男的有点愣神,反问了一句。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首歌的歌名,不多,也就10个字而已。”刘浩不以为意地补充了一句。

男的把手伸进兜里,摸着仅剩的九百块钱,脸色变得有点难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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